怎样才能让过去的对手为自己所用,是一门大学问。攻克霍邑后,李氏父子所率的义军乘胜沿汾河直下河东,八月十五日大即抵龙门。九月初十,李渊亲自率兵围攻河东,分遣建成、世民兄弟二人和裴寂引兵各守一面。李渊亲登城东高地,察看形势。但见河东城高峻峭,防守坚固,非轻易可下,便下令暂停攻城。李渊在想:怎样让过去的对手不再成为对手呢?
河东是自古战略要地,关中的门户所在。河东未克,时“三辅豪杰至得是日以千数”。当时李渊欲引兵西入长安,然而却犹豫未决:是围攻河东还是西入长安,在李渊集团内部又发生了军事策略上的第二次分歧。
当时,裴寂主张先解决河东,然后入长安,认为河东守将“屈突通拥大众,凭坚城,吾舍之而去,若进攻长安不克,退为河东所踵,腹背受敌,此危道也。不若先克河东,然后西上。长安恃通(指屈突通)为援,通败,长安必破矣”。
李世民不赞成这种意见,他认为:“兵贵神速,吾挟累胜之威,抚归贤之众,鼓行而西,长安之人望风震骇,智不及谋,勇不及断,取之若振槁叶耳。若淹留自弊于坚城之下,被得成谋修备以待我,坐费日月,众心离沮,则大事去矣。且关中蜂起之将,未有所属,不可不早招怀也。屈突通自守虏耳,不足为虑。”
裴寂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因河东守敌尚有一定的力量。不可以低估,若长安不克,可能陷于腹背受敌的境地。然而相形之下,李世民的用兵更具谋略和胆识。第一,他看到了关中的空虚,若乘其不备,可一举攻克;第二,他主张用兵神速,这样可陷敌于被动。然而其缺点则是轻视了河东守军的力量。在此情况下,李渊综合了两方意见,取长避短,决定留偏师围河东,牵制屈突通的兵力,自己亲率主力西进关中。实际上李渊的战略决策仍以李世民的勇于进攻为主,辅之以裴寂的谨慎。
河西郡县闻李渊将渡河,皆纷纷降附。朝邑法曹靳漠也以薄津、中二城降附义军。华阴令李孝常以永丰仓降附义军。京兆诸县亦多遣使请降。九月十二日,李渊率诸军渡河,十六日进入朝邑,往长春宫。关中士民归之者如市。战争进行得如此顺利,使人觉得战争已不再像是战争,而是一种纯粹的招抚行动。
十八日,李渊派遣李建成、刘文静率王长谐等诸军数万人屯永丰仓,守潼关以备东方兵。又派李世民率刘弘基等诸军数万人循渭北。以此二路大军对长安形成包围,这样就使得长安成为一座孤城。此时又有于志宁、颜师古以及李世民妻兄长孙无忌等人,一起谒见李渊于长春宫,三人皆以文学知名,长孙无忌尤有才略,李渊皆礼用之。此后三人皆为李世民所用,为李世民军事和文人集团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李渊的部署是非常正确的,两路大军对长安的围困甚是得当。在当时,河东隋军守将屈突通闻听李渊引兵西进,便留鹰扬郎将尧君素领河东通守,使其镇守蒲坂,自己则率军还救长安,但为刘文静遏阻。此时隋将刘纲仍在戍守潼关,屯军于都尉南城,屈突通本想与刘纲合兵,而刘纲又为王长谐引兵袭斩,屈突通只好退守北城。
当时,李渊的亲戚在关中起兵者,如其女平阳公主,李渊从弟李神通及李渊女婿段伦,皆于李渊渡河时遣使迎接李渊。李渊于太原起兵时,另一女婿柴绍及平阳公主均在长安。柴绍奉召赴太原,行前对公主说:“尊公举兵,今一同前往,则不可能,留此又怕遭祸,则何如?”公主说:“你宜速去,我一妇人,容易藏匿。”柴绍遂赴太原。公主即归雩县别墅,散家财,招引山中亡命,得数百人,起兵以应李渊。李渊的从弟李神通,因李渊起兵而受到牵连,遭隋朝追捕,便潜入雩县山南,与京师大侠史万宝、河东裴、柳崇礼等举兵以应义师。
当时少数民族出身的农民义军首领何潘仁聚众于司竹园,自称总管。平阳公主派遣家僮马三宝向何潘仁说明利害,劝其与李神通合力攻雩县,遂即攻下。当时李神通有众逾万人,自称关中道行军总管,以前乐城长令狐德为记室,公主又派马三宝说服起义首领李文仲、向善志、丘师利等,使他们与自己会合,于是公主率军略地至、武功、始平,皆被其攻取,拥众七万余人,营中号为“娘子军”。左亲尉段伦聚众万余人于蓝田,李渊渡河时,李神通、平阳公主、段伦皆遣使迎接。李渊便以李神通为光禄大夫,段伦为金紫光禄大夫。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及关中的农民起义势力,都降于李渊,李渊予以慰劳并授以官职,皆受李世民节度。
九月二十二日,李渊又亲赴永丰仓劳军,并开仓赈济饥民。然后移其大将军府于冯翊。此时李世民循渭北,所到之处,吏民及农民军归之如流,至泾阳时已有胜兵九万。平阳公主也率精兵万人与李世民会于渭北,而使力量更加壮大。
城尉房玄龄杖策谒于军门,李世民一见如故,便收其为记室参军,引为谋主。房玄龄亦自以为遇到知己,罄竭心力,知无不为。每平一处,众人竞求珍玩,房玄龄先收人物,致之幕府,及有谋臣猛将,皆与之潜相申结,各尽其死力。这样李世民周围就形成了一个智囊团体。
接着,李渊命刘弘基、殷开山分兵西略扶风,南渡渭水,屯长安故城,李世民引兵赴司竹园,李仲文、何潘仁、向善志皆率众从之,屯兵于原秦阿房宫城。此时胜兵已达十三万,军令严整,秋毫无犯。九月二十七日,李世民自遣使向其父李渊报告,请会师长安日期。同时,延安、上郡、雕阴皆请降于李渊。
实力发展到这一步,长安城已指日可得。七日后的十月四日,李渊屯兵于春明门西北,诸军已集二十余万人。李渊遂命诸军围城。二十七日开始攻城,至十一月九日,军头雷永志率先登城而入,守城之人分崩,长安遂克。李渊与民“约法为十二条,惟制杀人、劫盗、背军、叛逆者死,余并蠲除之”。废除了炀帝杨广的一切苛法,因而广受拥戴。
马邑郡丞李靖,有文武才略,但他素与李渊有矛盾,李渊入城后俘虏了李靖欲将其斩之,李靖大呼:“公举义兵,本为天下除暴,以成大业,何兵挟私怨杀壮士!”李世民也为之求情,得到释放。李世民将李靖召入幕府,后来成为能征善战、出将入相的人物。
李渊率兵攻入长安后,觉得自己当皇帝的时机还不太成熟,便按从前曾说过的拥立代王杨侑为皇帝的承诺,改元为义宁,尊十三岁的杨侑为恭帝,遥尊炀帝杨广为太上皇。在明眼人,也即是当时的政治观察家来看,这实际上是魏晋以来权臣夺权称帝的老办法,是改朝换代的第一步。
从长乐宫入长安,李渊先后以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尚书令、大丞相,而晋封为唐王。军国机务、文武设官、宪章赏罚的权力皆归相府,并设丞相府官属,以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以建成为唐世子,李世民为京兆尹、秦公,李元吉为齐公。开始了对国家的管理。
攻克长安,炀帝杨广却不在这里。隋炀帝杨广整天沉湎于酒色之中,根本不理朝政,于大业十二年已南下江都,在江都设了一百多个宫室,每宫住着成群美女。杨广带着肖皇后和嫔妃们轮流到各宫去玩,并且大摆酒宴,每天换一个宫,每次宴会有上千名姬妃参加。
为了自己整天吃喝玩乐,杨广把一应朝政大事交给虞世基管理。
这时国家已经很混乱,东都洛阳和西都长安都处于危险之中,坏消息天天传到朝中,杨广听到一些风声,似乎预感到隋朝江山不稳,夜间观星相,预测吉凶,越看越不妙,一次竟突然对肖皇后说:“我的脑袋长得很好,不知以后谁能把它砍掉!”肖皇后闻听此言吓了一跳,杨广却不以为然,认为作为一个人,贵贱苦乐的滋味都应尝一尝。
杨广嘴上如此说,实际还是怕有人砍他的头,然而他不仅不去想如何平定中原混乱局势,却想再往南走,迁都至丹阳(今南京),并派人修建丹阳宫。
此时,随着杨广来到江都一年多的禁卫军将士早已思乡情切,想尽快回家探望亲人眷属。但他们却发现杨广不仅不打算回关中,反而要南下丹阳,所以禁卫军将士们都心怀不满。一位叫窦贤的将领率众人潜逃,结果被杨广派兵捉回,全部杀死。这一事件发生以后,另外几个禁卫军将领司马德戡、元礼、裴虔通、宇文化及等人心浮动,于是在一起密谋,一致认为,与其等死,不如谋反,将暴君杨广杀死。
这天,司马德戡在禁卫军中间散布说,皇帝得知大家都想回关中,非常恼怒,备下了毒酒,准备以犒赏禁卫军的名义,将大家全部毒死。此言一出,迅速传开,禁卫军上上下下的将士便都想造反。司马德戡带头起事,几万禁军当即积极响应,包围了皇宫。当时有人在东城放火,杨广在宫内看到火光,听到了声音,问值班的元礼、裴虔通发生了什么事?两人齐答:草坊起火。
不一会儿,元礼打开宫门,禁军冲进皇宫,宇文化及捉住了炀帝杨广,将其押到前殿,司马德戡和裴虔通各拿一把大刀,站在杨广身旁。
杨广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战战兢兢地问:“你,你们要做什么……我有何罪?”
禁军郎将马文举代表大家列举了杨广的种种罪行,如:违弃亲庙、到处巡游、骚扰百姓、骄奢淫逸、草菅人命、频繁对外征讨,无数兵丁百姓死亡,民穷国贫,盗贼四起,还要迁都丹阳等等……
杨广十二岁的儿子杨杲,在杨广身边大哭,裴虔通挥手一刀,将他杀死,杨广吓得脸色惨白,说:“天子不能用锋刃,拿毒酒来吧!”但是,将领们不同意,杨广无奈,要求用绞刑,于是解下身上的丝带交给马文举。两位将领在杨广的脖颈上缠了几圈,然后用力一拽,这个杀父害兄的皇帝,只挣扎了几下,便结束了罪恶的一生。至此,杨广共在位十四年。此时,李渊攻取长安立代王杨侑为恭帝已近两年之久。
在长安听到杨广被杀的消息,李渊似乎有些难过,并且流了泪,毕竟他们是表兄弟。而在实际上,把杨广赶下皇帝宝座,也正是李渊的打算,没料到禁军将领们替他除掉了这个绊脚石。
隋炀帝杨广三月死,五月李渊便自导自演了一出禅让戏,正式登上了皇帝宝座,改国号为唐,建元武德,是为唐高祖。又立李建成为皇太子,封李世民为秦王,李元吉为齐王。
纵观李氏父子走向成功的秘诀,人们不难看出,他们的成功在于他们采取了正确的政治和军事策略,而保证这种策略得以顺利执行的关键,是一整套运用自如的人际沟通方略,这才是成功的最根本所在。
§§第七章 细算与全胜:在关键时刻闪开一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