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深夜。
布衣巷玉秀家,四壁昏暗,玉秀在桌旁挑灯缝补衣衫。远处几声犬吠传来,她掩灯静听,喟然长叹。
玉秀:唉!
(唱)夜深沉更已阑天昏地暗,寒舍内四壁寂寥身影单。
自遇那东家老爷他另眼看,总让我心情忐忑多不安。
白日里操劳生意小心检点,入夜来挑灯独坐不敢成眠。
盼只盼牟郎他速速回转,免得这日日夜夜胆战心寒。
王应熙:(提灯笼上)(唱)自从见她美人儿面,春光撩人惹心烦。
昨日我也曾登门来见,不料她不卑不亢提防严。
常言人穷多志短,今夜再来会婵娟。
王应熙蹑足窗下窃窥屋内,不慎响动。玉秀闻声忙移灯入内室。王应熙欲敲门,幕后传来茶大妈声:“牟诚啊,你回来就好了!”他遂急忙隐避。
牟诚、茶大妈上。
牟诚:(敲门)玉秀!
茶大妈:你家老二回来了!
玉秀举灯自内室出,开门。
玉秀:瞧你,这么晚才回来!
牟诚:不是大妈城门上人熟,还要等到天亮哩!
玉秀:大妈请坐!(向牟)饿了吧?我热饭去。
牟诚:不用!
茶大妈:在茶馆他就说不想吃。
玉秀:(关心地)病了?
牟诚:(痛苦地)没有。
玉秀:(惊疑)出事了?
牟诚:唉,倒霉呀!
茶大妈:老二,你就快点告诉玉秀吧!
王应熙复出,侧身窗下窃听。
牟诚:唉!
(唱)此番运盐云阳走,恰逢义军占了城头。
盐巴没收马被扣,若非我是雇工命也难留。
西王爷念咱吆骡吆马为糊口,昔日他也曾经扬鞭赶驴延安州。
怜同行他为我手谕草就,向东家做证明事出缘由。
牟诚从怀内取出张献忠手谕与玉秀。
玉秀:(展读)没收马匹与食盐,这与牟诚不相干;如若东家不相信,打下重庆我辩冤!
——大西王张献忠哎,这大西王就是那八大王?
牟诚:对,去年六月人家在武昌登基开国,就称大西皇帝了!
玉秀:哼,怪不得早听人说,他是流寇强盗,如今当了皇上还抢别人的东西!
牟诚:那不是东家老财的嘛!人家大西王率兵入川,只杀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不欺负咱小民百姓。要不,我又咋能回得来呀?
茶大妈:可就是这给东家交差的事儿,难呐!
玉秀:反正货不是咱偷的,马也不是咱藏的,就给他个空礁窝捣蒜——实(石)打实(石)说!
茶大妈:孩子呀!
(唱)王秀才贪婪成性有名号,雁过拔毛谁不晓?!
他盐巴马匹都丢了,岂是这一纸空文可报销?
牟诚:(接唱)他说假可诬咱自运自盗,他说真可告咱通流寇不打自招。
茶大妈:(接唱)更怕他心邪人坏耍奸巧,借此事节外生枝更糟糕。
牟诚茶大妈:(合唱)因此上我们已经商量好,今夜里你咱夫妻出城外逃!
玉秀:嗯。我去收拾收拾。(入内)牟诚难过地望着这难舍的家茶大妈正待出门瞭望,王应熙:却迎立门前。
茶大妈:(惊异)啊?秀才公!
王应熙:(冷笑)嘿嘿,老板娘也在这儿?
牟诚:(惶恐地)东东家老爷,请屋里坐!
牟诚接过灯笼,王应熙进屋。大妈搬把竹椅让其坐下。
茶大妈:(故作镇静地)请问秀才公,深夜到来有何贵干?
王应熙:没事儿!知府衙内吃酒,路过此地。瞧见屋里灯光,担心玉秀一人在家,特意过来照看照看。
茶大妈:谢谢秀才公的关心!
王应熙:好说,好说。牟诚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牟诚:刚刚到家。
王应熙:这趟生意如何呀?
牟诚:(欲哭地跪下)老——爷!
王应熙:(故作惊异)你,你这是怎么啦?
茶大妈:(递过张献忠手谕)秀才公,你看。
王应熙:(接过扫了一眼)哈哈哈(大笑后平和地向牟)起来,快起来!
(唱)这件事不能够怪罪于你,战乱中天灾人祸常会有的。
既然那盐巴马匹贼人抢去,你不必为此事担心着急。
冤有头债有主已明底细,怎让你牟二哥蒙受冤屈?
王应熙遂将张之手谕收入衣袋。
牟诚:(意外地惊喜)老爷?!
茶大妈:这可是你们东家的大恩大德呀。
牟诚:谢谢东家老爷!谢谢东家老爷!(喜不自禁地)玉秀,玉秀!快来谢谢东家老爷!
玉秀:(出)多谢东家老爷!
王应熙:不必,不必!我可是施恩不图报呀!(向牟)这次你能够平安回来就好啊!我看,暂时就不去了吧!
牟诚:(高兴)嗳!
王应熙:(向茶大妈)万一出个差错,人家玉秀娘子向我要人,我还吃罪不起哩!(三人无一作答)至于这工钱么,我按时照发!
牟诚:(忙不迭地)谢东家,谢老爷!
王应熙:好了,好了。我说老板娘,你我也该知趣点儿,回去了吧?人家小两口可是久别如新婚哟!
茶大妈:我还有点儿事。
王应熙:那我先走了!
牟诚忙递过灯笼。王应熙出门后,茶大妈忙将门关上。玉秀等却一脸的惶惑茫然。
王应熙:(门外狞笑)嘿嘿,这张纸好比卖身契,我塞翁失马更欢喜!哈哈(忙自捂嘴巴)。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