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村医管,走道上除了应有的布置外,空无一人。走道尽头的一间病房里,一个留着八字胡须头发蓬乱的中年男子依偎在墙角,盯着地面发呆.由于媳妇临产,他是特地赶来看望媳妇的。可当他自告奋勇提出要留下来照顾媳妇,却遭到媳妇老伴的一致反对时,他开始暗怪自己太过草率,没有计算好回辰,弄得现在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老头子,你怎么还不回去?”
一旁的老婆子见陈明主窝在墙角,丝毫不动,就凑上前去催促:
“都说了不用你来照顾。”
“我不就是想留下来看看媳妇,看看快出世的孙子嘛!”
明主从地上收回目光,望着老伴,厚着脸皮争取能留下来。
“可要是有贼溜进家里,那可怎么办?”
“盗贼还不至于这样猖獗!”
“可前天王家就被盗了啊!连同睡在病床上的王老头子都被毒打了一顿。”
似有一道惊雷劈在心头,陈明主身子不自主的晃了一晃,猛地低下头,目光又回到地面。
老婆子的话的确属实,现今富裕村的民风太差,盗贼横行。在小巷大道上行走的人十之有九是在侍机动手的盗贼。如果一个村民走在小巷里,却看不到一个狂贼在撬门或是爬窗入室,显然,那村民有上村医管治治眼睛的必要。与富裕毗邻的贫穷村、腾飞村……因近水楼台,也吸引了不少盗贼前去观顾,久而久之,便与富裕村半斤八两,贼气冲天。以至管辖这些贼村的小城也无可避免的被冠以贼城的骂名。
在贼城,偷盗是最普遍的职业,且利润颇多。于是,贼多势众,相互壮胆,盗贼的猖獗正渐渐向肆无忌惮的地步发展。如若他们的贼行当场暴露,恼羞成怒的他们就会挥出拳头,抡起木棒,将发现者痛打一顿。久而久之,为求自保的村民只好抱着自扫门前雪的态度,对撞见的偷盗行为不予理睬。
所以,村民外出,总要留一个人在家看守,而看守者必须有武有谋,有将入室抢劫者扫地出门的信心,更重要的是,要有步王老太爷后尘的决心!
身为一家之主,明主自知责任重大,早已备好各式创药,只等贼子们的拳头棍棒加害己身了。可……现在是黄昏,即将入夜了,从医管还返家中,鬼水湖是必经之地啊!!!
鬼水湖处在富裕村的东面,是往返富裕村的村医管的必经之地。它的南面有一条宽数十丈的河与大海相连,至于它的大小,从富裕村到贼城,甚至到丘水国,都没一个人敢亡言估测。只是在丘水国,有一种流行的说法:鬼水湖是世上最大的湖。
像一位腹藏阴毒的蛇蝎美人,鬼水湖借着它丰富的水产,将附近的渔民诱至湖中,然后将他们毒杀。明主也曾几次见到不幸遇害村民的尸体。尸身溃烂不堪,似被千刀万剐,惨不妒忍睹。当场有几个意志薄弱的村妇把持不住,呕吐不止。
对于渔民的死因,村医的验尸报告也不甚明了,概括出来只有两点:
一,生前遭极度恐慌的惊吓。
二,死因:大面积的皮肤烂裂导致失血过多。
负责这类作案件的城官因一次次的搪塞敷衍,最终激起民愤,被贼城各村村长联名上书炮轰下台。接任的城官有心抓凶,却无力回天,只能在迷惘中蹈入被贬的覆辙。
一想到在鬼水湖死去的村民的惨相,明主不禁打了个寒颤。
“老头子,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总得吭声啊!”
见老头子身子动了一下,老婆子以为他有所觉悟,催促道:
“现在赶回去还不算晚,或许正好能撞上窃贼将财物抢回来。”
明主却只是紧绷着脸,将头转向窗外,一眼就瞥见过道上大国贼丘桑的跪像。稍作比较,鬼水湖村民的死相似乎比他更惨烈。
“我不回去!”
“为什么?难道——”
老婆子顿了顿,凑近老头子:
“难道你真相信鬼水湖有鬼的传言?”
“传言?”
陈明主瞪着大眼,诧异地望着老婆子。难道鬼水湖死了那么多村友,都是假的!她这和借刀弑夫有什么两样!
有些冲动的,明主放大了嗓门:
“都有人亲眼见到鬼了!!!”
老头子向来对老婆子千依百顺,言听计从,温顺得如一头乖巧的绵羊。从结婚到前一刻,老婆子都不知道自己苦苦追随了几十年的丈夫发起脾气来长什么样。大概是出于不习惯,老婆子竟把刚才老头子的大叫当成怒吼。像受了委屈,言语里带着幽微的抽泣:
“那——家里就不用管了。”
“这……”
很诧异,一向被娇养呵护的老婆子居然会在自己有生之年遭受委屈,像失了做丈夫的天职,明主觉得内疚。但要自己孤身一人夜过鬼水湖却是万万不能的!死也许不可怕,怕的是死前要受千刀万剐的折磨,死后还要血肉模糊的呈现在亲友面前。
“老婆子,你看——家里不是还有阿黄吗?”
阿黄就是那只生前欺凌弱小,与猫抢食,死后遭到舔舐的短命狗。陈家养它时的确是为看家之用,但看家是表象,为明主壮胆才是实质。
老婆子万料不到老头子会因为怕鬼而把看家大任寄托在一只畜牲身上,想起结婚时,他信誓旦旦,说要用自己的一生来守护这个家时,突然有一种被骗的感觉。心中生起一团无名怒火,老婆子语可破天:
“陈明主,你到底还是不是一个男人!”
天好像在一瞬间倾塌,无边的黑暗翻滚涌来,遭到性质疑的男子也在这一瞬间崩溃了。
“哎,死就死吧……即使不忍让她守寡……但男人的尊严更不可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