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逼临。
浩淼的夜空,群星因耐不住疲惫,又见世间的夜行者们也非良善,遂撒手一切,躲进小屋,紧闭小窗,蒙头大睡。一旁,侍机已久的黑暗之神,见有机可乘,右手一挥,麾下的精灵们立即一哄而散,企图以铺天盖地之势吞噬世间的一切……本已死气沉沉的葬道,在黑暗精灵们的肆意侵略下不堪一击,倾刻,便陷入空前的绝暗中。此时,若有位外出闲游的夜神,路过荒野上空,见万物生灵在黑暗中折腾得可怜,大发善心,轻挥魔杖,使得广漠荒野瞬间燃起千盏万盏油灯。恐怕也只似莹火虫的淡点荧光,甚至都照不到它紧捱的屁股!
尽管如此,身处绝暗葬道的“驼背凸眼兽”却因信念坚定,心中明灯高挂。一路寻来,倒也找着几具尸首,可惜不是被拎走了钱袋就是一丝不挂的光躺在大坑大洼里。后知知觉的明主这才意识到,自己日日夜夜驰驱的葬道,早已成了穷困村人的救命稻草。
“怪不得道上的坑洼一直没被填修,原来村民们都得仰仗它过活!”
“或许被偷得无米粒下锅的巧妇,早已盯上买米归来的村夫,趁他脚陷进坑洼,身倾人危之际,夺走了他肩上的米袋;或许被偷得布匹无存的布店老板,早已盯上了穿着完好的骑客,在他的单车陷进巨坑,魂游冥殿之时,扒光了他的衣服;或许倾家荡产的赌徒,早已盯上乘坐疾驰马车的富商,在他被颠出马车,葬入天然墓穴之际,拎走了他的钱袋……”
——漫无边际地构想着几个死者在临死的一瞬,是如何遭到吝啬村人劫掠,明主心如刀绞,仿佛被抢的是自己,激动的双手直将坐骑捏得瑟瑟发抖。
哐啷!哐啷!
“不对不对,‘人若有心,天必不负’。定是心诚未至,得继续努力!”
这样一想,衰骑士重拾信念。心一横头一低,重操旧业。只是路旁丈高的野草,再见他躬腰哈背俯首凸眼的丑态时,也要为他的顽固不化,发出一阵阵浩如浪潮的高笑。
……沙沙沙……沙沙沙……
丛草肆无忌惮的高笑,不期惊醒藏身地底一只肥肥的黑老鼠。它慵懒地钻出地面,手抚着锅底似的肚皮,久长地打了一哈欠,暴露在外的两根犬齿中,竟夹着一根粗壮的的鸡肋!黑鼠也不理会鸡肋是否会戳破嘴皮,就用满沾油渍的手掌揉搓惺忪的睡眼,猛然瞅见衰骑士针尖似的凸眼,黑鼠心中顿生滑稽,狠张大嘴,欲哈哈大笑为丛草壮势助威。不料,“哐啷”一声,突地传来,似晴天霹雳,惊得胖黑鼠半张着嘴逃回地底。
原来,明主孜孜求财,又觅新尸。喜出望外,遂急不可待地推倒坐骑,奔向尸首处。
蹲在坑旁,等不及辨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就在死者身上一顿乱摸。死者只穿了一件贴身内衣,外套估计已被捷足先登的布店老板抢掠了去,而剩下的这件补丁钉补丁连钉了十三块之多的内衣大小洞洞仍是不少,所以吝啬的布店老板才忍心抛却,所以柔弱的衰骑士在摸了三四次后才能顺着洞洞摸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明主双臂微紧,索性就着口子用力一撕。
咔嚓——
内衣被彻底肢解,十三块补丁“嗖嗖嗖”地飞出,余下的残布碎料大概也羞于再为穷酸主人遮肌掩肤,各自咬着补丁的一角,在空中几个荡漾后,落进杂草丛,被粗壮的野草托住。可怜野草受不了它们身上留有的主人的垢味,“沙沙”挣扎几下后,倒下了。补丁碎布滑落下来,成了蚂蚁蛐虫的新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