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月黄昏的火车上,我初遇冯碧落。
当时并不知道,我在一年半以后,会对那次相遇感到迷惘,仿佛那是刹那间迸出的永恒,注定我在那天那里遇到那个人。
那日她穿着黑色紧身连衣裙,胸口开得很低,坐在我对面,慢条斯理地涂着鲜红的指甲油,眉梢上混合着艳冶风情与郁郁寡欢。她浸在夕阳的最后一抹光里,如黑夜神秘的精灵。
我恍恍惚惚地嗅到了淡淡的薰衣草的香水味,仿佛是顾香在我耳边呢喃:“向小北,你知道吗?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她说完,飘然而去,像缘分,来了又走了,无声无息。
我终于从梦魇中醒来,发现火车停在一个小站,月台上一个人都没有,空落落地,如放假后的校园一般冷清寂寥。我再一看,对面的座位也空了。列车广播里传来声音,火车因为避车要晚点。
每一天有许许多多的人乘坐南来北往的火车。火车造就了千千万万次的相遇。每一列火车上都有无数的故事,然而这故事仅限于火车上,下了车,相谈甚欢情投意合的人各奔东西。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空气中又浮动着薰衣草的香水味,有一个穿着宽大的运动服的女学生拎着一个硕大的旅行包走到我的座位边。
我很自然接过她手中的包,帮着放到了行李架上。她低头说一句:“谢谢。”脸涨得通红。我瞥了一眼清纯可人的她,觉得似曾相识。
等到一年以后,我才知道艳冶的摩登女郎与清纯的女大学生都是冯碧落。这不过是一个人的两张面孔。
其实,我身边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有形形色色截然不同的面孔,时而正直,时而狡诈,时而庄重,时而轻浮,让我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他们的本色。比如我唯一的舍友钱云岘,没有人能想得到长久以来老实巴交,一个星期和女生说不到三句话,也不打算说到三句话的光棍会在深夜眼放绿光,大流口水,把自己想象成只会猎艳的某朝某帝,将一段段香艳异常的文字敲进电脑,用笔名在网上连载,收获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点击率与颇多的让我羡慕不已的人民币。
我说:“云岘,你道貌岸然!”
他抱着枕头当美人亲一口后懒洋洋地反唇相讥说:“小北,你呢?都一样。”
我不再说话,我知道他指的是碧落与丽姐的事。就像他写黄色小说的事只有我知道,我的那两件亏心事只有他清楚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