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的包扎所里全都是人,担架进进出出,医生和卫生员,全都紧张地忙碌着。
一副担架飞一样奔跑进来,担架上,躺着浑身缠满了绷带的高大山,早已不省人事。
伍亮急得满眼是泪,哭腔地对医生说:“医生同志,快救救我们营长!这是我们营长!快救救他!”伍亮不由分说,就拉着所长,把他拉到高大山的担架边,所长一看,随即摇摇头,摆手让担架员抬走,然后吩咐一旁的卫生员。
“登记一下,183团三营营长高大山。”
伍亮一听急了,紧紧地拉着所长不放。
“咋啦?我们营长咋啦!”
“他死了!”所长说。
“你胡说!谁死了?我们营长不会死!他是高大山!他不会死!”
所长却走开了,有数不尽的伤员在等着他。伍亮却紧追不舍。
伍亮说:“你别走!你不能走!你得把我们营长救活!”
所长生气地甩开他,说:“你这个同志,懂不懂科学?人死了还能救活?”
伍亮愣一下,猛地拔出了手枪,追上去一下戳在所长脑门上。
所长被吓坏了:“你……你……你要干什么?”
伍亮说:“快去救我们营长!今天要是救不活他,我毙了你!”
旁边的人一看不好,几个人几乎同时地扑上来,抱住他,夺下了他的手枪。
“同志!快救我们营长!他是高大山!他不会死!我求求你们!”
伍亮奋力地挣扎着,喊叫着。但所长没有理他,因为包扎所里到处都是伤员。
这时,刚刚做完手术的林晚,在里边的手术室里听到了,她一愣,匆匆地走了出来。
伍亮连忙抓住了林晚。“林医生,快去救我们营长!去晚了他就活不成了!”
“他在哪?”
“他们说他死了,把他抬到死人堆里去了!”
林晚脸色一变,俩人飞一样往外跑去,一直跑到烈士的停放处。
那里,堆满了一具具缠满绷带的烈士。林晚和伍亮一具一具地看着,寻找着高大山的身影。
伍亮大声哭着喊:“营长,你在哪儿?营长,你在哪儿?”
倒是林晚显得异常地冷静,她说:“别喊!他听不见的。你别喊。”
林晚走过了一具又一具,突然,她回过了头来。她认出了高大山。她蹲下去猛地扒开他胸前的绷带和衣服,伏到了他的胸口上听着。
“担架过来,他还没死!”
林晚对担架员大声地喊道。
伍亮一听也跑了起来。
俩人拿到了担架,就把担架员推开了,林晚和伍亮两人一前一后地抬着,把高大山从烈士堆抬了出来,抬进了帐篷。林晚给高大山做了一些紧急处置后,将高大山送上一辆卡车。
他们没有离开大卡车,他们就坐在高大山的身边,跟着卡车,在敌机不停轰炸的公路上飞奔着,把高大山送出了前沿战场。
林晚和伍亮把高大山刚一拉走,陈刚和他的警卫员小刘就来到了前线的包扎所的门前。
“医生!医生!”陈刚朝里面大声地喊着,但没有一个人理他,所有的人都在忙着。
陈刚抽枪朝天就是一枪,里边的所长这才匆匆走了出来。
“谁在这里放枪!谁?”所长喊道。
陈刚走到所长面前,失态地吼道:“高大山呢?高大山在哪?”
“什么高大山?我们这里接收的伤员多着呢,谁能记得住!”
陈刚一把揪住所长,凶神恶煞一般。
“你是谁?你叫啥名字?你不知道别人,不能不知道高大山!今天要不是他支援了我们,我军的阵地早就完了!你们这个包扎所里的人,都得统统地当俘虏你知道吗?他在哪里,快说!”
所长只好回身对卫生员说:“给他查查!”
“牺牲了。”卫生员告诉陈刚,“183团三营营长高大山,牺牲了!”
陈刚两眼一下就瞪圆了。
“你胡说!高大山怎么会死!别人会死,他不会!”
所长也生气了,他说:“183团的人咋都这样!同志,牺牲了就是牺牲了!你就是毙了我,他也是牺牲了!”
“那人在哪?就是牺牲了,我也要看看!”陈刚跟着吼道。
所长对卫生员说:“带他去找找。”
卫生员说:“所长,好像是运走了!”
“运走了?”
“运走了!”
陈刚怔怔地站着,突然蹲在地上,失声地痛哭起来。转身,陈刚爬到了高高的山头上,对着高天大声地嚎叫着:“高大?山——?!老高!我的好兄弟——!你干啥要走——!仗还没打完——!咱们还没有再好好地喝一回酒——!咱俩还没有较完劲——!你对得起谁呀你——!你对不起老婆孩子,也对不起朋友——!对不起我——!你这个逃兵——”
这个时候的高大山,已经抬到了火车站。林晚和伍亮正要把他抬上回国的火车。
押车的军官上来阻住了。“怎么搞的,死人也往车上抬?”
伍亮上去和他大声地争吵。“谁是死人?他没死!”
押车军官说:“刚才医生查过了,说他死了!”
林晚挤上去:“同志,我就是医生,这个伤员确实没死!”
押车军官疑惑地把林晚打量了一番。
林晚说:“我是十七师师医院外科的林晚,你要看我的证件吗?”
押车军官没看,他说:“好吧好吧,上去吧!”
两人于是急急地将高大山抬上了火车。
车内,伍亮对车上的护士说:“路上一定要照顾好!这是我们营长高大山!毛主席都知道他!朱老总跟他喝过酒!他没死!知道吗?”
医生说:“知道,放心吧同志。”
两人刚一下车,林晚忽然又疯狂地跑回了车上,将胸前的长命锁解下来,系在高大山脖子上。
押车军官觉得不可理解,问:“同志,这是啥东西?”
林晚一时生气了,她冲着押车军官就吼了起来,她说:“没看见吗?这是长命锁!”
押车军官一愣,问:“同志,你是他啥人?”
“我是他啥人?……我是他妹子,我不愿让他死!”
说完,林晚禁不住暗暗地流下泪来。火车都开走好远了,林晚还站在站台上收不住自己的哭泣。
伍亮一时慌了,他说:“林晚同志,你这是咋啦?”
林晚说:“他会死的!他浑身都叫炮弹炸烂了,他活不了了!”
说完,林晚禁不住捂嘴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