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山因此不安起来,他说:“林晚同志,是不是说着说着我的嗓门又大了……要不,我再给你鞠一躬?”
林晚说:“我没啥,你……要是还有话,就往下说吧!”
“当然了。”高大山说,“你可能觉得,我今天头一回来求婚,就要你明天跟我结婚,性子太急了!可是不这样不行啊同志!来前我都向师长拍过胸脯子了,说我今天一定能找到对象,让他明天就批准我们结婚,给我们找房子,后天就办喜事!我高大山是个军人,对上级说话就是立了军令状,说今天找到就一定得找到,不然我就在首长面前白拍胸脯子了!再说我们二营长陈刚这几天也要结婚,连新房都布置好了,对象就是你们医院的小杜军医。我高大山跟他陈刚是老战友,也是老对手,多少年在战场上从没输给过他,现在不打仗了,要娶媳妇过太平日子了,我也不能输给他!我是军人,你也是军人,上了战场咱就不能打败仗,你说是不是?”
说着说着就抬起头,高大山目光炯炯地盯住了林晚。
林晚被他的热烈和真情所感染,脸上渐渐现出了笑容。
高大山说:“林医生,我的话还没完。我打算今天和你谈恋爱,明天找房子,后天结婚,还有一个原因。这件事除了我的警卫员伍亮,谁都不知道。因为今天要跟你谈恋爱,后天我们就要结婚,必须讲给你听听……”
林晚脸上的神情不知不觉变得专注起来。
高大山说:“林晚同志,整个十七师,上到师长政委,下到战士,都知道我高大山十五年前参加抗联时就没了家,没了一个亲人!其实不是!我还有个妹子叫小英,三岁那年掉进冰窠子里,我到屯子里喊人……回来就再没有找到她……”
说着,他猛然打住,眼睛湿润了。
林晚同情地望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高大山说:“当时我觉得她一定死了……我回屯里喊人时叫狼拉走了……可我也一直怀疑她没死,她会不会让好心人救走了!大军入关后,我在战场上救了一个女的,她就叫英子,她说她身边的亲人都死光了,也只剩下了她一个了!不知道为啥,我又老觉得她就是我妹子!我越是不这么想就越要这么想,这回我再不能把她丢了,再丢了她,我就再也找不回来她了!”
有泪水从他的脸上悄悄地落了下来。
林晚不觉问道:“高……营长,她眼下在哪?”
高大山说:“关内。当时部队正在南下,我不能带她走,认了她以后把她寄放在当地老乡家里,那会儿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胜利,给她一个家,现在胜利了,全国解放了,我只要结了婚,有了一个家,就能去把她找回来了!”
“那你为啥还不去?”林晚倒替他急了起来。
高大山说:“林晚同志,只有你同意和我结婚了,我高大山才会有一个家,我也才能去接她回来,也给她一个家!”
林晚的脸一下红开了,她没吭声。
高大山不觉有点急了,他说:“我说林晚同志,我把啥都说了,是死是活,是杀是剐,同意还是不同意,你得给我一个痛快话儿!”
林晚看了高大山一眼,说话了:“高营长,你是全国闻名的战斗英雄,人人都知道你,可……可这是谈恋爱呀,今天就让我答应你,我……我办不到……”
“好,谈恋爱也行,你们知识分子就是事多。要不这样吧,你先跟我去见师长,就说咱们的事就算定下来了,先让他批准我们结婚,给我们找房子,我们再慢慢谈,你要谈多久,咱就谈多久,两不耽误,你看如何?”
林晚点点头。
两人一齐来到了师长面前。吕师长一听,笑了,说:“有你这么谈的吗,结婚不批,房子有的是,你愿意挂灯笼你就挂去,啥时候小林子亲口说要和你结婚了,我再给你出介绍信。”
高大山一想也行,就找李满屯打开了陈刚隔壁一套房间,进去了。
陈刚觉得莫名其妙,抓住李满屯,问:“满屯,不,李助理,老高这是干啥呢?”
李满屯笑笑说:“你干啥他就干啥呗!”
陈刚还是不明白,他说:“满屯你说啥呢,我干啥他干啥?总不是我结婚,他也结婚!”
李满屯说:“人家可不是要结婚?先谈后结。”
陈刚不由生起气来,他说:“不像话!这高大山怎么又是战场上那一套,悄没声地就抄了人家的后路!”他突然大喊了一声:“小刘!”把自己的警卫员叫了过来。
“咱们俩现在开始,兵分两路,一分钟也不能放松,我这就去师部找团长,要他马上跟师里打电话,批准我结婚;你去师医院告诉杜军医,就说结婚的日子提前了,明天就结,叫她做好准备!”
小刘说:“营长,这是啥意思呀?”
陈刚说:“啥意思?高大山!不能让他赶到我前头!”
小刘说:“是!”
两人分头出门去了。
高大山的新房装好那天,二营和三营的战士,一边用留声机给陈刚放着《婚礼进行曲》,一边使劲地敲锣打鼓,用唢呐拼命地吹着《百鸟朝凤》,一声盖过一声,那热闹的气氛,被正好找来的桔梗和秋英远远就听到了。
“这是谁在结婚哪?”桔梗问道。
给她们带路的战士说:“不是,是二营营长陈刚和三营营长高大山在进新房。”
桔梗一听怪了,她说:“我来时没给陈刚打信呀,他咋知道我要来,还提前就准备了新房呢?”
带路的战士不觉奇怪起来,他说:“咋?你们来陈营长高营长不知道?”
这一说,秋英的脸色变了,她说:“大姐,错了!”
桔梗说:“啥错了!”
秋英说:“咱们来晚了,陈大哥和高大山要跟别人结婚!”
话刚说完,秋英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吓得桔梗和战士忙把她扶起。
桔梗大声地喊叫着:“秋英妹子,你醒醒!你醒醒呀!……”战士也跟着不停地喊:“嫂子!大姐!你醒醒!”他知道是自己的话把秋英给吓住了,连忙告诉她们,说:“高营长和陈营长还没结婚呢!这是他们两个营的人正在给他们闹新房呢!”
秋英的眼睛突然就睁大了起来,她说:“大兄弟,你说,他们真的还没跟别人结婚吗?”
战士说:“没有!要是结了我们就该知道了!”
秋英的身子一下坚强起来,她拉了一下桔梗,说:“大姐,咱们找他们去!”
桔梗也早就生气了,嘴里说:“这个栓柱,挨千刀的货,我找到他,先问问他,他还有良心没有!他跟别的女人结婚,我咋办?我跟他没完!走,咱们哪也不去,就去把他们给别的女人准备的新房占住!呸,想瞒着我娶别的女人,休想,除非打我桔梗的尸身上踏过去!”
两个女人抛开带路的卫兵,自己气势汹汹地往新房走去。
陈刚当时不在新房,他正在团长那里说跟杜军医结婚的事。
团长告诉陈刚:“你和小杜结婚的事师里已经批准了,明天就去办结婚登记,让政治部给你开介绍信。”
话刚落地,陈刚的警卫员跑了进来,说:“营长,不好!出大事了!”
陈刚说:“啥大事儿?”
小刘说:“你媳妇来了!”
陈刚说:“胡说!”
小刘说:“真的!开头我还以为是你娘来了呢,看上去岁数挺大的!可后来她自己说,她叫桔梗,是你自小的童养媳,到部队圆房来了!”
不等团长说话,陈刚一把就拉住警卫员,飞出了门外。
“就她一个?我爹没来吧?”
“你爹是没来,可跟她一块来的还有一个,也是到部队找男人结婚的!”
“一个我都受不住了,还有一个!这会儿她们在哪?”
“在新房里,她还口口声声说,只要进了那个屋子就不打算出去了,说你要是敢跟别的女人结婚,她就寻死,她连上吊的绳子都找好了!”
团长早已悄悄地站在了他们的身后,他一脸怒色地告诉陈刚:“我都听见了!看你把事情闹的?叫你回老家处理好了再回来和小杜结婚,你说你处理好了!这是处理好了吗?我收回刚才的话,这事没办好前,师里和团里不能批准你和小杜结婚!”团长突然盯住了小刘:“你说另外还有一个,他是谁?”
小刘说:“是高大山的。”
团长的脸色不由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