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潮白河东岸,李遂镇东南四里外,有一条小河叫箭杆河。为什么叫箭杆河呢?老年人说:“那是一支箭呀!”
从前,箭杆河没有名,都叫小河,小河两岸是火沙地,杂草丛生,就是不长庄稼。穷人没有地种,就在河边开荒。但是,种玉米棒子,一长到膝盖高就旱死了;种麦子,一经春旱也干得剩不下几棵苗。
这一年是百年不遇的大旱年,却出了桩怪事,穷人地里的麦苗绿油油的,一垄比一垄长得壮,一夜一个样,几天工夫麦子就齐腰了。穷人都暗暗称奇,男女老少都像赶集似的到地里来看麦。不久,麦子吐穗了,黄梢了,人们收割了,穷人吃上了白面,人人欢天喜地。附近有一个外号叫“雁拔毛”的地主,他可眼红了,穷人用的啥法儿,使得荒地长这么好的麦子?他睡不好觉,吃不好饭,最后叫做活儿的也在沙滩地种上了麦子,心想穷人的地能长麦子,自己的地也一定能。
第二年春天,还是旱年。刚滋出的柳芽打卷儿了,河沟里的青蛙哑了嗓儿。然而,穷人家的地里拱出了麦苗,绿油油的,一天一个样,一夜比一夜高,气儿吹似的。“雁拔毛”也天天到地里看,他那地里的麦苗,像秃子的脑袋,稀稀落落,没几棵苗。再说,有个叫“迷糊”的穷汉,他开的荒地也种麦子,他见麦苗长得这么好,高兴得每天都老早起来,把他三十垄麦苗都看一遍,还咧着豁牙子笑个没完。这天,他正在地里赏苗,老婆在村头叫,“没牙的,别傻笑了,赶集去。”“迷糊”不满地瞪老婆一眼,到家拉出毛驴赶集去了。正午时,他在集上给老婆买了布,买了线,买了针,又到李遂店喝了两盅,这才赶着毛驴往家走。驴也热,人也热,一路蹚起来的土,干的直爆火星儿。好容易到了小河边,一看自己的麦苗,又乐了。他把驴缰绳拴在树上,自己一屁股倒在树下,抹着汗,不愿动了。加上在酒店多喝了两盅,“迷糊”就坐在地边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还做了个美梦。月亮升起来,照得大地那么亮,风儿那么轻,青蛙叫得那么响。忽然,毛驴使劲啃他衣角。他醒了,一看天早黑了,就揉揉眼,往麦地里看。咦,那不是一匹马吗!浑身雪白,正在麦地摇头甩尾地啃麦苗。“迷糊”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马,他看呆了。这时又发现,那白马啃一垄麦苗,那垄麦就长一节儿。“迷糊”明白了,原来那马是一匹神马,是来帮助穷人的。
“没牙的哟!”猛地,他老婆站在村口喊了一嗓子。“迷糊”正看得入神,吓了一跳,又一看,那马也受了惊,刷地向孤山方向飞去了。“迷糊”又喜又气,喜的是发现了这一切,气的是他老婆,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叫喊?“迷糊”拉上毛驴回到家,用驴缰绳照老婆屁股擂了几下。老婆挨了打,感到委屈,哭闹起来。本来嘛,你半夜不回家,还不兴人家叫你吗?后来,还是“迷糊”沉不住气了,就哄他老婆,咬着老婆耳朵,把见到的一切一五一十说给她听。“真的?”老婆眼睛也亮了。
谁知他老婆是快嘴舌,她听见点消息,满世界都知道。没有几天,人们就议论开了麦田里的白龙马。
这事,像风似的刮进财主“雁拔毛”的耳里,他心里打起了鬼算盘。他想,如果白龙马是真的,我把它逮起来,喂养它,这马就属于我,天天拉着它,叫它在我的地里啃苗,那多美啊!
这一天,天黑了,“雁拔毛”背着弓,掖着箭,向小河边走去。
来到河边,他爬上树,搂住树干悄悄坐在树桠上,单等白龙马露面。
夜深了,突然,一阵清风扑面吹来,“雁拔毛”往麦地里一看,嘿!他差点乐昏了。一匹马,像银铸的一样白,正慢慢地甩着尾巴,啃着麦苗。他看清了,那马前边啃,后边的麦苗就往上蹿。可那马只在穷人地里转,一到他的地边,转头就回。“雁拔毛”气得摸摸弓,真想一箭射死它,转而一想还是把它抓住好。
那白龙马甩着尾巴,不紧不慢走来,啃着麦苗,踩着麦垄。“雁拔毛”紧盯着白龙马,馋得直流哈喇子。当白龙马走到树下,真巧,“雁拔毛”流的哈喇子掉在了马背上,马一激灵。“雁拔毛”一惊,一不做,二不休,他一下从树上跳下来,向白龙马扑去。白龙马猛地一哈腰,一抬后腿,甩开尾巴就跑,“雁拔毛”只觉鼻子生痛,一摸,满手血,他恶狠狠地弯弓抽箭,“嗖”的一箭射去,正中马胯,只见马胯上血似喷泉。白龙马长啸一声,尾巴一拧,四蹄腾空,像离弦的箭,一声轰响扑到小河里,“雁拔毛”被吓昏过去了。马不见了,小河里全是红血水,河道也化作箭杆的形状。
穷人们听见马嘶,男女老少跑到河边,望着红红的河水,放声大哭。“迷糊”两口子哭得最伤心。从那以后,人们再也没见到白龙马。
以后,人们一提起财主无不咬牙切齿。为了记住这段故事,那条小河就改叫箭杆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