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门殿前的广场为一“T”形广场,宽阔壮观,古人赞为“横街敞御楼,万人朝天门”。整个广场为124万多平方米,气魄之大,堪称惊世之举。这种大手笔也只能在中国诞生。同为古典广场,西方受数学和几何学的影响,将空间视作同实体一样的具体存在,这样,古典广场就受到规则空间观念的制约和局限。中国则追求“天人合一”,讲究天应当像地而平面铺开,天上人间应是对等的。故而广场的设计就显得广博而开阔。
刘邦只带军师张良、樊哙、夏侯婴、以及乔装侍从的五个罗剎打马而来,几骑轻尘在通往鸿门殿的官道上疾驰而至,泛起的淡泊尘烟如那薄日周边的云彩一样沙黄。
果然不出张良所料,鸿门殿外守卫森严,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项羽项家军守护环侍。
刘邦下马,马屁自然由项家家将牵过,引镫去早已经准备搭建好的临时马厩。
众人抬头,只见殿堂巍峨,青色的瓦,深蓝色的穹顶,黑色的足有仗余的方柱,金色涂漆的装饰,再加上项家军兵将的肃穆,项羽王旗的飘扬,长戟的冷寒。一切皆有王家的威严,一切也皆有肃杀的压迫。
刘邦深吸一口气,即转身抬脚踏上石阶想要前往大殿时,却被守门士兵伸手拦住。
刘邦微微一愣,却又是樊哙沉不住气,张口就骂“呔,你竟敢对我主公不敬!”
那兵士倒也有些惧怕,唯唯诺诺地却不敢再张口,他旁边穿着将领服饰的军士赶紧趋前几步“刘将军有礼,小的们也都是奉了项王军令!请诸位取下所佩兵器入内!”他声调中故意强调了项王及军令这两个词,目的是要告诉刘邦欲拒不能!
“这是什么道理?”又是樊哙第一个出声,声音中充满了他的不满。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奈若何也?”张良在一旁,轻轻地点了点头。
刘邦回头瞪了眼樊哙,止住他不许他再胡言乱语,他又回视了张良一眼,眼神交汇,张良的八个字确是,道尽了他们此时的苦况。项军果然早已保藏祸心,要刘邦他们一众缴下所有兵器,才准入殿
刘邦率先迈着方步一步一步走上殿前整齐的台阶,众人亦低头他身后,随着项羽军使的引导走上鸿门大殿石级。及至步到大殿门口,后面的兵士立刻如流水般抢了几步赶超过他们,军士们合力把这鸿门大殿大门打开。
随着大门慢慢地打开,殿堂内的光线渐渐透露出来,刘邦定神看进殿内。
殿堂内一切井然有序,几张楠木的座椅横向摆开,正中的王座上端坐的正是西楚霸王项羽,他坐在席内时,早予人霸气十足,雄伟如山的感觉,此刻他挺直虎躯,更似久经风雨风霜的松柏般气宇轩昂。
一身降红色的武士便服,外罩素百捆蓝花披风,脚踏鹿白皮靴,头结英雄髻,黑发在殿内璀璨华灯的映照之下,闪闪生辉,非常的醒目。身上虽不见任何兵器,可是举止行动间使人感到他体内蕴藏着爆炸性的庞大力量,本身可比任何兵器更具杀伤力和威慑力,形成一股独特慑人至乎诡异的魅力。
他的王座设于殿北的高阶上,颇有唯我独尊的意味,他右手一仗远的距离是范增在据席安坐,可见,项羽对他的慎为看重。范增过后,右边以下依次是龙且、项庄、项伯等项羽麾下重要的各个将领。左边一仗远的距离显然是留给刘邦的,座位比之范增更要面正北方一点,显然是下过一番功夫的安排,尽量让刘邦感觉到还是颇得项王看重的。左手以下与右席有相等的座位,是留给刘邦手下诸将的。
于此在同的一时候,在距离鸿门殿百里之外的峣关,楚怀王所暂时居住的豪华旅馆的祭礼大堂中,一对槅扇雕花大门亦同时的被完全打开。
满堂铺着绣满了彩凤的地毡,楚怀王坐在落地同样绣着凤凰图案的屏风前,主席向北,卓显他的地位高贵,角度也正好是最佳观看表演的位置,只见大堂中央,有一队全身披挂着鲜艳彩饰,穿着古老楚服,头戴祭神面具的舞者们,正在跳着古楚国祭祀神灵所特有的舞蹈。
酒席间上摆满了山鸡野味,充满了原野风光。
峣关太守也获得一席位陪坐于此,觥筹交错之间楚怀王手下将领以及太守都宾主尽欢。
怀王身后的不远处,依然站立着几位神情肃穆,一身戎装,严阵以待的侍卫们,其中一个把帽沿压得很低,眉眼处也稍有些化妆的改动,和平常显得略有不同,这正是乔装了的韩信,正在堂前进行的优美动人的曲调和舞姿的卓越,均不能平复他内心的焦躁,他早已经心急如焚,两只眼睛不断地打量着这个祭祀大堂,和附近周围可疑人等,他纳闷的是为何刺杀怀王的杀手仍迟迟还未出手?
刘邦与项羽的鸿门之约已经依时进行,刘邦张良等估计早已经如约赴会,但范增派遣出的杀手一日不下手,那么他一日没有出手相救楚怀王的机会,那就一日拿不到那计划中的免死金牌。韩信知道,目下情况危机,行动真的已经刻不容缓。
阴云迷蒙,不知道是天边太远,还是这个宫殿的建筑太过高耸,让吕雉觉得身边抑或者眼目下自己所在的这整个世界,是微凉的,阳光照射但不能透彻。
两个领头宫女在前面引导,她一人居中而行,身后跟随的,是捧着锦缎,珍珠,玛瑙等等珍贵之物的婢女和宦官们。
刘邦去赴宴了,她的心是空空荡荡的,她着了自己最华丽的服饰去送他。当然,她的所有东西也都是他赏赐的。
吕雉很久没有哭过了,她觉得自己仿佛都已经忘记了哭泣的滋味,所以,她在刘邦的面前,依然是含笑的,她嘱咐他早点回来。
刘邦点点头“这些年,辛苦你了!”
吕雉就笑了,脸膛上是难得的娇媚,她学着宫女们教给她的样子,用手指去捂住红唇“老夫老妻的,这是打哪里来的话,看将士们笑话!”
“好,不叫他们笑话,我走了”他倒是脸红了一下,低着头壮士断臂般一去不复返的样子。
“沛公”看着他的背影,吕雉终还是忍不住叫住他,或许,这一面便是诀别,连一向果敢的她也忍不住有些踌躇,恨不得能多看他几眼。
“还有什么事么?”刘邦站定,破天荒的,他居然有了这难得的耐性。
“没事”吕雉快步向前走了几步,再帮他整理了下他一身的白色劲装,然后咬住唇使劲点点头“去吧,早些回来!”她曾无数次对他说这句话,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
他们刚新婚不久的时候,她便每天在田埂上,在庭院里对他说这句话,他总是答应得好好的,然后在朋友那里烂醉如泥或者好几天都不知所踪,他押解犯人去骊山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她也曾说过这句话,刘邦同样答应得好好的,结果,那一次,他就揭竿起义,反了暴秦。这次呢?又会是如何的结局?吕雉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敢想象。
“好”他笑了,同样是答应得好好的。
吕雉拉住他的袖子一时之间竟舍不得撒手。
“好”刘邦又答应了一声,边说着,边把她的手拿下,在自己的手掌心中重重一握“好”他接连说了三个好字,便放开,昂首挺胸地走掉。过程中,他有没有再回头,吕雉真的不知道,因为她自觉地转过身,不忍去看刘邦伟岸的背影,她眼眶里早已泪流满面,她流泪,但并不抽泣,她竭尽所能的努力不发出任何的声响。
现在的她,重新梳了头,脂粉均匀了脸庞,一双凤眼,两弯柳眉,鼻翼高耸,头上冠着金丝八宝凤凰攒珠髻,插着白玉钏和凤凰挂珠钗,耳朵上亦是坠着鎏金凤凰耳环,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红宝石项链,裙边系着五色宫绦,秦皇的九龙玉佩。
吕雉前往的是虞姬的配殿,她还带着各种精美的见面礼物,作为女人的私心,若是刘邦回不来,她是必死的,那么既然要死,与仇人的妻子兼且情敌一起共赴黄泉,也不可不谓之人生的快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原本出自《诗经》“邶风”里的《击鼓》篇。
吕雉在自己父亲过生日的时候,在刘邦作为亭长前来“贺万钱”的口哨声下,就已经知道,这已经成为他们之间的一种承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