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帆听她这样说,心头为之一震,没再去追朱慧了,而是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哀莫大于心死”,当朱慧、董惜文、杨千帆赶到孟非家时,他正坐在地上对着他奶奶的遗相发呆,颓废落寞的样子像一个流离失所的乞丐,眼神里除了迷茫、绝望就空无一物了。
“起来,你以为你整天这样对着你奶奶的遗相发呆,你奶奶就能活过来吗?你醒醒吧!”朱慧把他从地上揪起来,扯掉他头上的白色孝布,冲他拼命叫喊。
“你干什么呀?把孝布还给我,听到没有。”孟非愤怒地冲她咆哮。
“你知道这条白色孝布代表什么吗?”
“代表孝道。”
“哼,你配‘孝道’这两个字吗?”
孟非不由愣了一下,大叫起来:
“我为我奶奶守孝,向我奶奶忏愧也有错吗?”
“没错!”朱慧拽住他,眼神凶狠地说:“可问题是你真是在为自己的奶奶守孝吗?”
“你——”
“这条孝布对于像你这种胆小鬼来说,充其量也就只不是逃避现实的工具,遮掩你不忠不孝的工具。”
“你……你……”孟非忍无可忍地上前就要对朱慧动粗,但幸好被一旁的杨千帆及时阻拦。
“你这个懦夫,胆小鬼,失去了能让你撒娇的人,你就找不到方向了,是吗?你就因此害怕外面的狂风暴雨了,是吗?回答我。”朱慧激动得举起拳头,想去揍他,但被董惜文阻拦下来。
“班长,你怎么可以对孟非说出这种话。”
“难道我有说错吗。”朱慧推开杨千帆,冲到孟非的面前,扯起衣袖,把一条伤痕累累的胳膊展现在他面前,说:“你知道这些伤是从何而来吗?”
孟非看到眼前朱慧这条满是青瘀伤痕的胳膊不由浑身战栗了一下。
“我告诉你,我胳膊上的这些伤就是为了帮你讨回公道被刘希打成这样的。”
“那又怎么样?我已经付过钱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地,就被朱慧狠狠打了一耳光。
“你这个蠢材,每次遇到困难总会拿钱去解决问题,你每次向刘希付钱时,他有少欺负过你一次吗?”
一旁的杨千帆听他提到钱,深怕被朱慧误会,连忙向他发出声明:
“我告诉你,我可从来没有拿过你一分钱,你的那些钱是那个死胖子何峰拿走的。”
这时朱慧和孟非都在气头上,哪还会去理会他那些多此一举的声明。
“金钱能换回真心吗?你奶奶是因为钱而死的吗?”
“住嘴——,我不要再听了。”孟非双手捂住耳朵,撕心裂肺般地大声抽泣起来。
“我今天会这么生气就是因为你不珍惜你身边所有爱你的人。就是因为你不懂得珍惜,所以我胳膊上才会有伤,玉笋山上才会有你奶奶的墓碑。”朱慧低下头,哽咽了一下,又说:“你奶奶真会希望你成天戴着这条向征性的孝布躲在她的墓碑后,暗无天日地向她忏悔吗?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你……你是不会明白从小就被人否定的那份痛苦。”孟非低着头,颤抖着说:“从我父母离婚的那天起,我就已经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孟非说到这里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摊软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软软道:“你怎么可能明白自己的父母为了组建一个新的家庭而否定自己,抛弃自己的那份痛楚,你根本就不会明白一个拖油瓶的悲哀,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孟非的声音越说越大,仿佛要将自己身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于别人无法理解自己的那份痛苦上。
“对,我不明白,我也没机会明白,但我明白一点,那就是一个顾影自怜的胆小鬼将永远错过身后最为灿烂的阳光。”
“最为灿烂的阳光?”孟非听到她这番话后,不由冷笑起来,绝望道:“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的眼前除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就什么也没有了。”
“你错了,悬崖边上除了有万仗深渊以外,还有更为美丽的日出。”
孟非听后,不由惊呆了。他抬起头,深深注视着她,仿佛从她的眼眸里看到了一处自己从不曾看到过的风景。
“我也是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但我和你唯一的不同,就是我懂得抬起头平视前方,敢于面对不可知的未来,所以呈现在我眼前的永远都是朝气蓬勃的红日,而你却只会低着头顾影自怜,畏首畏尾,所以呈现在你眼前的永远都是深邃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孟非听到她这番话后,心头猛然一震,仿佛有种如梦初醒般的感觉,没再辩驳了。
朱慧见他不吭声,不由抬起手,看了看手中的白色孝布,说:“等你有一天真正明白什么是‘孝道’的时候,再来找我要回这条孝布吧!”说完,转身欲离开。
“朱慧——。”孟非见她要走,忍不住在她背后吼叫起来,泪流满面地问道:“回答我,你为什么做任何事情都这么自信?”
“因为我别无选择,谁教我一出生就被自己的父母否定了。”朱慧背对着他不由怅然冷笑一声,说:“喂,送给你一句名言,‘受苦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利’。”说完,就飘然而去了。
杨千帆见她走了,虽然想马上跟着她一起走,但看到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孟非,不由想痛扁他一顿。他一把将孟非从地上拽起来,咆哮道:“你父母离婚了算什么呀!朱慧就连她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如果要比痛苦,她比你要痛苦一百倍。”吼完,丢下他跑去追朱慧。
他们三人从孟非家出来后,朱慧一直没有说话,她就这样一直默默地走在杨千帆和董惜文的前面,背影很沮丧。杨千帆见她闷闷不语,不由想去安慰她,“朱慧……”
“放心,我没事。”朱慧打断他,回头冲他盈盈一笑。
“你……你真的没事吗?”
“切——,你以为我会大哭一场,是吗?”朱慧冷切一声,俏皮地冲他皱皱鼻子。
“没事就最好了。”
朱慧见他关心自己,不由又冲他笑了笑,抬起头,望向晴朗无比的天空,唏嘘叹道:“如果这种事情被拍成电视剧,我相信场景里一定会用狂风暴雨来烘托整个剧情,可现在却是晴空万里。”
“班长,你还再生孟非的气吗?”董惜文萎缩在她身后,不安问道。
“俗话说:‘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自弃,最大的破产莫过于绝望’,他两样都占到了,像他这种一无所有的人不足以点燃我心中的怒火。”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这当然是我的真心话,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朱慧说着,不由冲董惜文大笑起来。
“朱慧,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笑得这么难看。”杨千帆见她强颜欢笑,心里很不舒服。
“怎么,你想看到我对着你嚎啕大哭一场才开心吗?”朱慧的脸色说阴就阴,捏紧拳头,不由冲他怒吼起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够资格看到我心中的泪水。”
“朱慧……”杨千帆望着她,沉默片刻,突然冲她嬉皮笑道:“矮冬瓜,我带你去吃巴西烤肉,好吗?”
朱慧望着他,满目泪光,但眼泪始终没有流下来。
“谁要去吃你的巴西烤肉,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够资格怜悯我。”朱慧冲他吼完后,低下头,转身跑了。
“朱慧……”杨千帆见她跑了,本能迈开脚步去追她。
“杨……杨千帆同学。”这时董惜文突然在他背后叫住他。
“干什么呀?”
“请你不要去看班长内心深处那道最深的伤口,好吗?”董惜文感同身受地叹了一口气,又说:“班长能活得这么自信,就是因为她内心深处那道最深的伤口从来没有被别人看过。”
杨千帆听她这样说,心头为之一震,没再去追朱慧了,而是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