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刚过,天气就已经热得出奇了。树上的知了早就偷偷潜伏在蓬松的树冠里,音律忽高忽低地唱着令人不悦的歌谣。该死的吸血蚊子和肥头苍蝇这时像蓄谋已久似的,刚从潘多拉的魔盒里放出来,就疯狂地到处传播疾病,祸害人间。
最近学校里流感盛行,唐小辉趁着下午没课,就同朱慧一起去卫生防疫站打预防针,防治流感。待他俩回来时,已近黄昏,那玫瑰色的霞光宛如天使的羽翼,在夕阳周围烂漫地展开,一群肥硕的乌鸦在上空聒噪着,渐渐消失在远方五彩缤纷的云霓里。这时,唐小辉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肖阳打来的,看着来电显示,他心里为之一惊,下意识地放下电话,回头望了望朱慧,迟疑片刻后,就悄悄溜到一旁,躲在一棵大树下接听她的电话。
“找我有事吗?”唐小辉小声问。
“找你就非要有事呀!”
“没事我就挂了。”唐小辉急急地说。
“不要——”肖阳在电话那头突然叫了起来,顿了片刻后才说话,“你现在可不可以出来陪陪我。”
“对不起,我今天有事,恐怕不能出来了。”
“不行,你一定要出来。”肖阳更加激动,大声说:“我现在就站在月湖旁的石拱桥上等着你,如果你不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让你后悔一辈子。”
“你在威胁我?”
“没错,我就威胁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会内疚的人。”
“看来你今天是吃定我了。”
“是的,我命令你一定要来,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唐小辉拿着电话,犹豫了好一阵子,怕她真做傻事,最后还是答应了她说自己立马就到,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是谁打来的?弄得如此神密?”朱慧困惑不解地向他询问道。
“不……不是谁,是……是姜昕,她最近老是缠着我。”唐小辉结巴地说,心虚得把头侧到一旁,不敢直视她。
朱慧深深注视着他,目光像能穿透一切的X光,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冷笑道:“小辉,最近口才不错呀,说话都不需要动脑子,结结巴巴的,深怕别人猜不到你在想些什么。”
“我——”唐小辉被她的这席话涨得哑口无言,只好低着头,默不作声。
“好了,我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我会尊重你的个人隐私,你现在是不是有事必需先走呀?”朱慧问。
唐小辉望着她点点头。
“那你现在就赶快去吧!你放心,我一个人回家没事的。”
唐小辉微笑着朝她点点头,感谢她的善解人意,之后就放开步子先行一步了。
月湖桥上,微风阵阵。肖阳扒在石栏杆上,像是一株沙漠里的仙人掌,独孤地伫立在夕阳里,对着一望无际的苍凉默默发呆,到是她那一头秀丽的长发,在和谐的微风中,有韵律地轻轻向后飞扬。
唐小辉刚上到桥上,就看到了她。他跑到她身边,气喘吁吁地问:“你把我叫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肖阳冲他浅淡一笑,平静地说:“没什么事,就想找个人出来聊聊天。”
“找人聊天干嘛要找我?”唐小辉不解地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没把你当朋友看的原故吧!”肖阳坦然地说,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长发。
“你不觉得你说这种话很可笑吗?”唐小辉不以为然地朝她淡漠一笑。
“你有没有被你的朋友伤害过?如果你有被你的朋友伤害过,那你就不会觉得我说这种话很可笑了。”
唐小辉的目光犀利地盯在她的脸上,但笑意已经戛然而止了。
“好了,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这样看着我,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哦!”肖阳开玩笑说,把头迅速侧到一旁,不愿和他的眼神直接交火。
“我现在已经来了,你想和我聊什么?”
“你说话怎么老是这样刻板。”肖阳撅着嘴,不满地蹙眉朝他抱怨道。
“我平时说话就这样,如果你听后感到不爽,可以找别人聊天去。”
“你想摆脱我,没门。”肖阳朝他皱了皱鼻子,说:“就算是死缠烂打,今天我也要拉着你,非同你聊天不可。”
唐小辉见她一脸孩子般的坚定,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你说这个世界上真会有知音吗?”肖阳指着对岸的古琴台突然问。
“当然有,不然高山流水的旋律就不会流传千年了。”唐小辉肯定说。
“那你的知音又是谁呢?是朱慧吗?”
唐小辉听她这样问,不禁思忖片刻,说:“她是我的知音是没错,但我不见得会是她的知音。”
“什么意思?”
“可能是智商有差距造成的吧!”唐小辉朝她淡淡一笑,自嘲道:“我能想到的事情她总能想到,但她能想到的事情我就未必能想到了。”
“是嘛!看来上帝赐给人类最好的礼物不是美丽的外表而是充满智慧的脑子。”肖阳望着被夕阳染红的湖面泛起的道道涟漪,不禁沧桑起来,淡笑着说:“如果有选择,我宁可自己是一个有脑子的丑八怪,这样我也不至于会一头撞在树桩上了。”
“树桩?你在说什么呀?”唐小辉听她口中说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想不想听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肖阳突然问。
“什么笑话?”
“从前有一只老虎和一只狼结合后生下了一只兔宝宝。兔宝宝出生后没多久,他们的感情就开始变质,一天不如一天,每天都会为一点小事而吵架,互相责备对方不好。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们的兔宝宝就在他们的争吵声中一天天长大。终于有一天,他们的兔宝宝再也无法忍受他们每天这样无休止的吵闹,一气之下,冲出了家门,跑到它的狐狸朋友和狗兄弟那里寻求安慰。它的狐狸朋友和狗兄弟见它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就向它描述人类的七彩世界想逗它开心,兔宝宝听到它们描述的人类世界后,顿时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对人类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美好的遐想。就这样它在家里又熬了一阵子后,再也无法抵制住人类七彩生活的诱惑,心一铁,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离开了它那个冰冷但却很安全的家,走进了人类那光怪陆离的世界。人类的世界果真如它的狐狸朋友和狗兄弟所描述的那样,五光十色,丰富多彩。它深深被这种多彩的世界所吸引,红的、蓝的、绿的、紫的,多么美丽的颜色呀。直到有一天,就在它奔跑的途中,又遇到了它的狐狸朋友和狗兄弟。它的狐狸朋友和狗兄弟见到它后,高兴地又向它指了一条路,说那里的颜色更加丰富、更加绚丽,劝它早点去。兔宝宝想都没想就相信了它们,朝它们所指的方向跑去。一路上果真如它们所说,颜色越来越丰富,越来越绚丽,但不知为何,就在它以为前面会有更为绚丽的颜色在等待着它时,眼前突然一黑,美丽的色彩瞬间化为乌有,消失在周围令人窒息的空气里,无影无踪,留给它的就只剩下了一片漆黑。它很害怕,因为它长这么大以来从没有见过黑色,它不会明白,黑色其实也是众多颜色当中的一种。如果自己能遇到鲜艳红色,必然同样也会遇到阴森恐怖的黑色。黑色多么恐怖呀,什么也看不见。自己引以为豪的眼睛在倾刻间也失去了作用,无法引导他走出黑暗。它急得干脆闭上眼睛,没头没脑地向前跑着。它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到了哪里。就在它以为光明已经离自己不远时,突然感到脑子里一阵眩晕,头痛极了,这时它才缓缓睁开闭了好久的眼睛,发现天亮了,而自己正躺在一棵烂树桩的旁边,不远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荒凉得犹如沙漠一般的农田,一个农夫打着赤脚突然朝它走来,提起它那长长的耳朵,得意笑道:终于等到你了。”肖阳说到这里不由大笑起来,笑得昏天地暗,抽搐不止。她弯下腰,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眶里甚至隐隐约约盈出泪来,说:“这个故事后来还引申出一个成语,叫‘守株待兔’,你说好不好笑?”
唐小辉听后,并没有笑,脸色铁青,眼神里隐隐透出吃惊的神情。
“喂,这么好笑的笑话你为什么不笑,你知道吗?我今天叫你出来的目的就是想把这个笑话讲给你听,让你和我一起笑,明白吗?”肖阳脸色一沉,不满地朝他大叫起来。
唐小辉深深注视着她,目光里充满了同情,低声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我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不要在这里瞎猜。”肖阳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像是一头受了伤的野兽,嚎叫着打断了他,气得跑下石拱桥,坐在桥对岸的小岛上,迎着丝丝杨柳,曲膝抱头神伤起来。
唐小辉见她那副样子,就已经猜出她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也不至于会讲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故事。他跟随着她跑下了石拱桥,静静伫立在她的身后,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就这样他们两人互不作声,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缄默。
“肖阳,你说的那只兔宝宝是不是……”
“没错,那只愚蠢的兔子就是我。”肖阳猛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抢过他的话。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唐小辉困惑不解,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肖阳深深注视着他,注视了好久,泪珠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翻滚出来,毫无保留,犹豫片刻后,她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