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星晏欣喜中带着审慎,因为往往即将胜利的最后关头,最容易冲昏头脑掉进陷阱,自己要小心应付有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她已打起120分精神,随时应对各种机关乃至防御魔法。
但她决不会因为审慎而瞻前顾后,因为等待了几十年,随着岁月流逝,自己的欲望只会更强。就是死神也别想阻挡前进脚步。
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树影婆娑中传来歌声,她抽出魔杖随着声音走去。轻轻拨开枝桠,只见一对男女席地而坐,雍懒中带着柔情蜜意隔着一块不下百斤四方冰块勾着手指。冰块上摆着一盏荷花瓣状银制蜡灯,点燃的水蜡散发着淡淡幽香,看情形已经点燃很久。
徽星晏第一个反应是——不好,这肯定是毒气。连忙挥舞魔杖,杖头散发出浓郁的树脂气。第二个反应是——这里怎么会有人?自己如何先发制人一击毙敌。僵持了几分钟,想想又感觉不对劲,那两个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虽满腹狐疑,可必须打破僵局。徽星晏念动咒语,一道闪电擦着男子身体射到树影深处,一片墙壁点燃,冒出黄红色火苗。她这才发现,自己所见到只不过是人造景观,除了少数早已枯死的数木,四周不过是简单布景,在墙壁上用彩墨绘制出郁郁葱葱景象。
至于歌声又的确是由那对男女发出,徽星晏心下一忖,看来这两个也并非真人。便慢慢移动步伐到两人面前。果然,是一对木雕,上面又涂上防水彩漆,稍微离远一点就会误以为真人。
真不知是何方能工巧匠雕刻,真是栩栩如生,而且应该是严格按照生前身材、特征……一点一点完成。再细细察看,又发现一些端倪——两尊木雕天灵盖处各有几个大拇指粗细小孔,被假发所掩盖,一般难以发觉。透过小孔可以看到猩红色液体,虽然混有大量香料,但若离近细闻,依然嗅到腥臭气。
徽星晏也算是博闻强识,从一些古老的魔法卷宗中曾经见过相关记载:用苦漆花、吊蚊花、艾达尔曼草……共11种草药配置成“记忆之颅”同捣成液体的大脑搅拌在一块,灌进假人头颅中。须是刚咽气的人大脑,因为在人体死亡数分钟内(依然有适当体温),大脑细胞虽然死亡可依然保存一定“养分”,“记忆之颅”可以将“养分”悉数吸收,造成大脑“复活”,其实不过是特殊人造大脑。
最后一步,通常也是最关键一步,就是将死者生前被抽出的“记忆之丝”,就是生者记忆残片或称之为“片段”也注入“记忆之颅”。这样,明明假人也同样拥有某些记忆,再施以其他魔法,就可以象活人一样说话、唱歌……
但这种魔法无论是何人怀以何种目的,都是需要破坏亡者头颅的狠毒行为,所以被魔法界所严厉禁止,一经发现人人得而诛之。
徽星晏第一次见到“记忆之颅”,不寒而栗。这么可怕的东西,竟然被自己撞上。但是肯施以如此狠毒魔法的人,不也恰恰说明有不可告人秘密。那么这个秘密一定与《通典》有关,这个念头刚一闪现,徽星晏登时又鼓起胆气。
她仔细聆听,捕捉歌声中每一个字。这首歌是13世纪欧洲民谣《这时辰多可爱》,用来歌颂爱情,由拉丁语演唱。歌词大体是:“哦!哦!哦!爱的岩浆在胸中涌动!为这初恋而喷发!为这初恋而渴望!……”需要男女一唱一和共同演唱,可以说人类历史上最早情歌之一。
但光凭一首情歌,徽星晏听不出什么名堂,就忍不住在木雕身上摩挲,当摸到女子木雕脚踝处,一个暗钮缩进去,有齿轮转动声音,可能由于停滞太久,发出“吱吱”磨擦声。
她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暗钮上,思忖着这究竟意味什么。不料,女子木雕张开双臂,一个熊抱腰,一下入了死扣,将自己腰部紧紧箍住。不知是什么木材,可真的很坚韧,她拼命想要挣脱,那双臂却纹丝不动。
那男子木雕一只手缩进去,伸出一把利仞,对准徽星晏胸口。哎呀,她真是叫苦不迭,自己竟然糊里糊涂触动机括。命悬一线,岂能坐以待毙。
她慌忙抽出魔杖,那利仞已“呼”的刺过来,尽量扭转身体,将前胸割开一条伤口,虽非致命,可深及半寸,鲜血喷涌而出。她身体猛得颤栗,额头冒出细密汗珠。
“科、科流斯迪克!”随着念动咒语,男子木雕竟被连根拔起,同地板相连接的机括被破坏,平着飞出去,撞在墙上,登时砸出坑来。徽星晏紧急自救,一边念动咒语,一边用杖头在伤口上划动,伤口渐渐愈合。
她没有注意到,在扭转身体时,撞翻了荷花瓣状银制蜡灯,一部分水蜡倾泻到地上,同血液相融合。血液开始迅速膨胀,激增的血液很快埋住其脚面,而且咕嘟咕嘟冒起气泡。
待她发觉,不由大惊失色,真是祸不单行,刚从机括下死里逃生,又遇到魔法阵。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真要了老命!
“姐姐,你依然不肯原谅我吗?你因为自私已经遭受惩罚,而我也因为爱而伤痕累累……也许,你我都是世上最愚蠢的人。……小小蜡灯,固然热量有限,可依然不放弃融化冰块的期望。看来,如果心真的因恨而破碎,就会永远无法缝合。……我怨你,可真的不恨你。原谅我,一对姐妹爱上同一个人是错还是罪?永远无法说清。”蜡灯里传出一个年轻女人声音,如泣如诉,甚感凄惨。
徽星晏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陷入一场毫不相关的爱情悲剧,自己有想哭的冲动,但决不是为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