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秋霞很是后悔,因为与她相识的这段其实很短暂的日子,一直没想过拍张合影。只得把杜雅娟学生证上盖章照片硬扯下来,放进从摊上买来荷包里,挂在脖子上。这样,就可以时时感受气息,仿佛还活着一样。
重新回到浑浑噩噩当中,而且时常象丢魂一样,和人聊天没几句就傻傻不知想些什么。没人关心她想些什么、需要什么,就是在人群里也常常被人忽视,象路边小草。
这样的生活过了大半月,一份县共青团、妇联号召给高坎村留守儿童捐款、捐物,献爱心活动红头文件到了学校。
虽然学校师生也不富裕,可是响应上级号召是硬性指标,张彪(脑袋上留块疤)不辞辛苦忙活起来,操场大喇叭反复播送,要全体师生务必当一场大仗来打,为了崇高理念而勇献爱心。又说了好些驴唇不对马嘴的学校举措。
庞秋霞先是捐了20块,学校还嫌不够,要再捐衣物。可手边只有一件留作纪念杜雅鹃旧上衣,踌躇半天,始终舍不得。结果一堂体育课回来,发现好多同学寝室都被学校搜包,凡是旧的衣物差不多都被搜走。
“真活见鬼,跟鬼子进村一样。”庞秋霞不管不顾跑进张彪办公室,一顿发飚。堂堂校长跟老鼠见猫一样,除了磕巴就是点头,最后愿意掏腰包赔偿。她连骂他的心就气没了,摔门回寝室用被子盖头睡觉。
没过几分钟,开始小声哭泣,咸咸眼泪流进嘴里。委屈、伤痛、思念……一时间,涌上心头。
在教导主任坚持下,最后学校还是给了庞秋霞通报批评处分。这在她看来,连个屁都不如。
又过了一周,意外收到一封高坎村来信。稚嫩、歪扭的字写着对大姐姐的感谢,还提出想见一面心愿。是一个叫李春丫小女孩写的,不仅详细写了地址,还用水彩画了地图。一头是学校大楼,另一头是一张笑脸。
这封信真的把庞秋霞感动,多纯真、多可爱,她生出一个念头,这一定是雅娟转世,是她从天堂回来看自己。
周六中午一放学,就急匆匆坐车去乡里,又不惜雇挂斗摩托一气赶到高坎村。在村口打听清楚,怀着激动心情来到李春丫家。
不大院子还垒了猪圈,差不多占去小院⅓。正值秋季,气味很是浓烈。尤其又看见一个流鼻涕小男孩正站在猪圈土坯墙上撒尿。
她甚至开始犹豫到底来是对是错。“是不是秋霞姐?”她一扭头,是个8、9岁小女孩,估计就是李春丫。只好含笑应着“哎,是我。来看你。”“别见怪,那是我弟弟,才4岁半。就知道淘气。”说话已有些小大人劲。多不容易,庞秋霞心头一热。两人象亲姐妹相仿相拥进屋。
屋里就三个小隔间,小得令人心酸。“奶奶,秋霞姐来了。”一扇门被推开,隔间里就一张床,挂着蚊帐。一个满头银发,大约60几岁的老太太正做针线活。
那件上衣,不就是杜雅鹃的吗?睹物思人,眼泪好悬掉下来。“来了,对不住。坐。春丫,还不去烧水。”老太太头也不抬吩咐。不待庞秋霞开口,李春丫已经跑出去。
“奶奶,不必忙了。其实,我也坐不多久。”庞秋霞有些不好意思,人家这家境还招待自己。“呵呵,这是你生命中最珍贵、最思念人的遗物吧。”老太太头还是低着,用得是肯定语气。
“您、您怎么会知道?!”庞秋霞声音开始发颤,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上。“我当然知道,我猜,你一定很想把它找回来。看看,已经补好。”老太太这才抬头看她,什么都了然于胸,使庞秋霞疑是天人。
忽然,开始激动起来“难道,是雅鹃告诉您老?”“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衣服上留着很强的念力,伴随着一股淡淡阴气。正因为来于生人的强烈愿望才使得一部分阴气挥之不散。而伴随思念的阴气可以留下生前一些信息,就好象密电码一样,只要正确解码,就可以读出来。”老太太神态端庄,语气肯定,一点不象玩笑。
“这、不会吧?听着好象聊斋。现在是21世纪……”庞秋霞没有接着说下去。老太太笑了“我可不是那种低级的巫婆、神汉,粗通一些魔法,这点本事还有。”说得很谦虚,但神态却带出一股傲气。
“还没请教您?”庞秋霞凭直觉,老太太没有撒谎,虽然实在不可思议。“我有¼罗马尼亚血统,外祖父是个修行多年的东正教徒,自幼研习魔法。大约100多年前来到中国,当时正值清末。这段历史,与你毫无关系,无须多言。我的名字叫徽星晏。”老太太的话听起来好似一部深奥古书,听得庞秋霞一愣一愣。
“可是,我不明白,您要见我的用意。”她很小心问。“呵呵,不用害怕小姑娘。我其实是想帮你,你最大心愿应该就是同最思念的人见面。”徽星晏回答。
“什么?见面?”庞秋霞忍不住站起来。“嘘,我的事,不想让孙女、孙子知道。所谓见面,其实是种通灵术。是精神同精神之间交流,亡者会感觉交流时自己还活着。通灵术是层次非常高的魔法,我可以试着帮你。”徽星晏说。
“那,需要我付出什么?”庞秋霞追问。“如果,是为了钱或是其他,我想凭着一点枝末本领也早就到国外过享受日子了。所以,我什么也不要。”徽星晏的话令庞秋霞十分感激。
“那,什么时候能做法?”她迫不及待。“随时都可以,到我外祖父、母坟墓里。”这话使庞秋霞脖领子冒凉气,既害怕又不敢相信的问“坟墓里?难道要挖墓?”
“呵呵,挖就不必了。而且,也近得很。就在院里。”徽星晏的话,好象猜一个古老谜语。“院里?您不是开玩笑。”庞秋霞根本不信。“我知道,你没见到前,肯定不信。”徽星晏也知道对方不信,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想,放在水壶里的散魂香应该已经发生作用。无色、无味,看起来好似水碱,能使闻者假死12个钟头。要不,小孙子、孙女知道,是件麻烦事。”徽星晏一说,庞秋霞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一会工夫,没见到李春丫。
徽星晏在前,庞秋霞在后来到院里。徽星晏抽出魔杖,念动咒语。将整个院子划一个圈,可是庞秋霞睁大双眼,只看见她转动身体,没看见什么奇迹发生。
“我想问,您刚才做什么法?”庞秋霞问。“你到院子边缘,用手摸摸。”听了这话,庞秋霞好奇去摸。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摸上去却好似摸到什么有弹性的东西。用双手去推,真的好有弹性。“这到底是什么?”庞秋霞这才相信,刚才她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有本事。
“这叫气墙,将里外隔绝。在墙里能看见外面,但外面却只能看见一座空院子。咱们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但外面却听不见里面任何声音。”徽星晏耐下性子回答,看得出,这是很小儿科。
她用魔杖一指猪圈,奇迹发生。猪圈好似卷薄饼一样,慢慢朝里转动。露出一块棺材大小青石板。
她走过去,顺着一个方向一推青石板,原来是卡在一个滑槽里,必须顺着一定角度才可以推动。
“过来啊。”徽星晏招手。庞秋霞今天可算开眼,外祖父、母坟墓竟然建在猪圈底下!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