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发有个女儿叫小叶，小叶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工作。赵德发在一家文化单位是个小职员，性格内向腼腆，没有深厚的社会背景，在这个什么都讲关系的年代，赵德发无法给小叶找一份像样的工作。小叶呢，也是一个要强的人，决不想依赖爸爸，她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解决找工作的大事。
小叶是个很执着的人，对找工作的事一直锲而不舍。无论哪里有招聘的消息，小叶都不会放过，不仅仔细地打电话咨询，有时还要亲自跑过去看一看，把招聘的情况问个清楚明白。小叶从不放过任何招聘机会，无论规模大小，都会积极主动地赶过去应聘。在这个城市里，小叶经常奔波在各个招聘考场之间，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职业赶考人”。只是，每次的面试笔试，小叶都考得不甚理想。按照赵德发的说法，小叶这孩子心理素质不行，就像有的患者怕打针，只要一看见医生拿起注射器就恐慌，就晕针，而小叶纯粹是“晕试”，就是患上了现时职场上流行的“招聘综合征”。也许，赵德发的说法不无道理，但人们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小叶当初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她那时就不怕考试吗？
在这期间，小叶不断地跑人才市场，出入于各种招聘会，弄得很多人都认识了小叶。有时，小叶驻足在某个招聘展位前，只顾全神贯注地浏览信息，负责招聘的人就会主动给小叶打招呼：“小叶，又来找工作啊？”
小叶对招呼的人，点点头，支吾了一声，虽然表面上显示出一份从容，但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一丝尴尬。小叶清楚，虽然来应聘的不止她一人，都是自恃人才的人，但总是不被用人单位录用，就难免令人怀疑你是“人才”了！小叶这时就像做贼一样，赶紧匆匆逃离了那个招聘展位。
小叶也曾有过几次被录用的机会，但在“试用”的过程中，不是用人单位嫌弃小叶，就是小叶选择放弃了用人单位。毕竟，在这个年代，面临“双向选择”的机会很多很多，谁也难料。小叶找了很长时间的工作，至今仍是高不成低不就，没有着落。赵德发为此忧心忡忡，多次劝小叶脚踏实地，放低标准。小叶四处碰壁之后，也不得不对工作的事重新思考、重新定位了。
后来，市殡仪馆在晚报上刊登了一则招聘殡葬师的启事，各方待遇条件均不错。小叶犹豫再三，最后咬牙决定一试。小叶临去参加应聘时，给自己定了一条死规定：如果这次再应聘不上，自己就永远不找工作了！
没想到，小叶这次竟然出人意料地应聘上了。适逢殡葬改革制度的进一步推广，市殡仪馆对这次招聘非常重视，不仅承诺了应聘人员的工资待遇，还对所有应聘人员的学历问题提出了严格要求。也就是说，小叶他们这批应聘人员，成为绿城首批“科班出身”的大学生殡葬师。
为了及早适应殡葬改革的需要，市殡仪馆服务中心对小叶他们专门组织了一次岗前培训。只是培训结束后，就在小叶要去上班的前一天，因猝发心脏病而去世了！
小叶的死，一直让熟悉她的人颇感意外。而医生的解释是，小叶的体质本来就差，由于长期处于寻找工作过程中，心理压力过重，再加上紧张的岗前培训，长时间睡眠不足，如今又即将面对一份新工作，心情未免太过激动，从而诱发心脏病猝死……
小叶的离世，让赵德发犹如万箭穿心，悲恸万分。在灵堂上，赵德发哭得涕泗滂沱，泪雨纷飞，不成样子。赵德发完全把自己哭成个娘们儿，数数叨叨：“小叶啊小叶，我为什么不知道早给你做检查啊？我要知道你有心脏病，怎么也不会让你去找工作啊！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能供养你啊……”
小叶静静地躺在鲜花丛中，什么也听不见了。她的遗容是由一块参加培训的师兄给化妆的，技术水准相当高，看起来很专业。被鲜花簇拥着的小叶，脸颊上施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还扑了粉，整个脸蛋红扑扑的，显得很生动，丝毫没有呈现僵硬之色，眼睛微微闭合，像是午后的侍女小憩，又宛若一只粉蝶静卧在万花丛中，恬静而安详，格外静美。
也许，天国不需要各种各样的考试，小叶终于停止了赶考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