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事变结束了,蒋介石被迫修改了政治政策,容纳了政治上最大的反对派——中国共产党。同时,对其他政治力量也有所放松。但对其内部的不同意见的压制与迫害却丝毫没有减少。张学良表面上恢复了公权,实际继续被关押。在东北军大举东调离开陕甘的同时,对杨虎城和十七路军的迫害接踵而来。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蒋介石伪装宽厚,人事上将杨部的一些人员安置在陕西省政府。让孙蔚如担任省主席,杜斌丞任省政府秘书长,续式甫任财政厅长,周伯敏任教育厅长,李志刚蝉联省政府委员,民、建两厅长则原封未动,并让顾祝同对杨尽量拉拢言欢,意在消除对抗情绪。
军事上,将十七路军编为一个军辖两个师。干部安排上又尊重杨虎城的意见,由孙蔚如任军长,赵寿山、李兴中分任师长。
3月间,蒋通过一些人对杨屡屡吹来温暖空气。说他病好了,腰也不怎么痛了,愿与杨见面,并表示期望杨能主动去看他,而不提是他要见面,以为这样见面,最能恢复感情。这话起先由宋子文通过他人传给杨,没有引起杨虎城的注意。后来顾祝同告诉杨同样的话,杨才觉得这就是“命令”,便提出与蒋见面。经过联系,蒋遂规定日期,电邀见面。
3月29日,中午12时,杨虎城、于学忠、邓宝珊、李志刚等由宋子文、吴铁城陪同,抵达杭州。下午,宋、吴陪同杨、于等晋谒蒋介石。晚,蒋宴请杨、于等,贺国光、钱大钧、汤恩伯、胡宗南、上官云相等作陪。
陪同杨虎城去见蒋介石的李志刚回忆当时情景道:
我陪杨先生乘飞机到杭州见蒋,会见时在座的有宋美龄、宋子文、邓宝珊、于学忠、胡宗南和我共八个人,坐定后,杨首先问蒋:“委员长身体好些了吧!”蒋答:“腰痛渐渐地好了,不要紧。”又说:“我对身体上的折磨,向来很能忍耐,吃一点苦,不算什么。”接着又吹嘘说:“我向来对人宽大,没记旧怨,以往对人,你们全知道的,不必多说,但对部下,过于信任,以致发生这次事故,使各方面受到损失,我身为长官,自觉不足为训。”说到这里,骤然改变语气,对着杨指桑骂槐地糟蹋张汉卿先生,他说:“张汉卿常对我说,有他老子,他跟着他老子走,没有他老子了,他跟我走,劝我搞法西斯组织,说服从领袖,现在他竟如此,你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又说:“他打不住共产党,就向共产党投降,若是打不住日本时,还不是向日本投降吗?”又说:“他的部队正在前线牺牲,他和王以哲竟秘密到陕北与敌人议和了,怎样对得起长官,怎样对得起部下!”愈说声愈高,大发脾气,嘴里说张显然是对杨的,这时候宋美龄一再上楼拿苹果给在座的人们吃,并且不断地把梨和苹果削皮送到蒋口边打诨,蒋的语调才渐渐缓和了下去,蒋接着说:“张汉卿这样一个人,虎城竟是跟着人一路走,仔细想想,能对得起谁!幸亏还没有荒谬到底,假如后来不肯回头,还能有今天吗?”
蒋介石对于学忠讲话时就又换了一副面孔,说:“孝侯只知听从长官命令,没有考虑选择,以致走到这样的错路,十分可惜,不过处在那样环境,对个人说来,也是一次不幸的遭遇,我们是不能深怪的。”最后说:“张汉卿这些天的反省,也已经认识了一些自己的过错,我以为无论那一个人能认识过错,就能得到原谅,只要改掉过错就会有他的前途,我向来是这样看人的,比如,唐孟潇(生智),也曾一次背叛我,可是,他表示了真诚悔过,我还照样信任他,这是我向来的作风。”
蒋介石这一场讲话中,杨的态度是:目光下视,默不作声。蒋说完后,杨表示极简单几句话,说:“委员长的话,我记住了。”
蒋介石自吹自擂地讲了两个多小时的话,就结束了这次会面。我们出来以后,杨对自己的人们说:“蒋一贯对人没有诚意,不应对他有什么幻想。”
第二天,蒋介石邀杨去谈话,时间很短杨就出来了,杨出来后对我们说,蒋和他谈话,主要有两个意思,第一,蒋问他在事变解决后,中央对他的部属安置,有不恰当的没有?要他提出意见,可以改正。他说他没有提什么意见,因为觉着提出来对人对事全没有益处,甚或起相反的作用,就不如不提。第二,是问他经过这次事变,继续任职,情感上是否觉着有不便处,杨还没有答言的时候,蒋就抢着又说“在事变中各级人员(指蒋的手下的人们)对你是有不满情绪,这是一时转变不过来的,你继续任职,在情感上有些不便,不如先往欧美参观一个时期,回来再任职,出国费可由公家负担,启行的时期也不必规定,可以从容准备”等语。
杨对我们说,他当面只好答应,并且说,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