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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会议裤

会翔服装公司的莫老板,很懂得经商之道。莫老板的服装不但在本地占领一席之地,而且还远销全国各大城市。无论商界还是官场,莫老板都是家喻户晓的知名人士。莫老板多次被省工商联命名为优秀企业家,被市委市政府评选为先进代表,还被县委县政府委以政协委员……因此,历届的头头脑脑,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就是先去拜访被誉为全县“财柱子”的莫老板,以期在任期间,得到莫老板的“支持”。

今年调任而来的范书记,自然也不例外。就在他动身要去“拜访”莫老板之际,不想莫老板却“捷足先登”了。这令范书记颇感意外。更令范书记意外的是,莫老板的“拜访”区别于任何大小官员。莫老板既不带烟,也不拎酒,只是赤手空拳来到了范书记的家里,打声招呼,就一屁股撂进范书记的沙发里,反客为主地抽着烟,品着茶,和范书记海阔天空地神聊起来,仿佛早就老相识似的,样子显得极为融洽,自然,无拘无束。

这以后,莫老板时常成为范书记家里的座上宾。来的次数多了,也就显得更为随便。每次范书记总是不忘追问:“莫老板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为难事?若有,尽管吭声儿,都是自家人,我会尽力为你解决!”

莫老板摇摇头:“我不会让为难事找到您!您是全县的父母官,全县几十万人口,都要这样找您,就是不吃不喝,累死也干不完嘛!”

范书记就感动得眼窝子潮潮的。

莫老板后来又来到范书记家里几次。

第一次,莫老板给范书记提去几只大王八。

第二次,莫老板给范书记的女儿买了一条钻石项链。

第三次,莫老板给范书记送去一台袖珍VCD。

第四次的时候,范书记就有些受不住了,拉长了脸:“莫老板呵!我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你这是拉我下水哇!”

莫老板窘迫地一笑:“范书记错怪我了!您甭以为我给您送东西,就是贿赂您。我是实心实意的!”

“那你说说,到底想要我帮你什么忙?”范书记快刀斩乱麻。

“要说让您帮忙,也不尽然。”莫老板挠挠后脑勺,“其实您不是在帮我的忙,而是帮全县政治工作的忙!”

“这我就不明白了!”范书记忽然来了兴趣,“说说吧,我怎么个帮法?”

“我想打着县政府的牌子,设计一条‘会议裤’。”莫老板说,“这裤子只发给每次参加会议的人员穿。我要在每条裤子的显要位置,印制‘××县人民政府会议赠’的字样,一来显示参加会议人员的整体美,二来也对我县起了一个形象宣传,三是现今的会议鱼目混杂,良莠不齐,人们显得有些‘皮’了,不利于工作开展,这样通过发放‘会议裤’,达到刺激作用,以此调动人们参加会议的积极性……”

范书记说:“现在正反腐倡廉,减轻农民负担,这样做恐怕不妥……”

莫老板面红耳赤,赶紧辩白:“我打着你们的牌子,但并不收钱,我不是以赚钱为目的,我不缺那俩钱儿花……我只是想到在将来的历史上,别忘了抹上我莫老板一笔就行!”

范书记沉吟了一下,说:“好吧,这事就这样定了!你下一步就着手如何操作吧!”

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会翔服装公司”的大牌子旁,又挂上了“会议裤定点制作中心”的牌匾。那牌匾上的几个大字,系范书记亲笔草书,龙飞凤舞,风骨遒劲,在金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格外气派。

从这一天起,范书记连续召开了几场大中小型会议。先是各局委,后是各乡镇,最后连各村鸡、鸭、鱼等养殖会议也在县政府召开。每次会议,所有与会者均可免费获得一条印制“会议裤”字样的裤子。这些与会者,穿着“会议裤”,利用休会时间,在街头上走来走去,招摇过市,眼馋得各路看客,咂嘴咂舌,啧啧赞叹不已,个个都巴不得自己摇身一变,也成为与会者。

一条小小的“会议裤”,真的给全县人民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过去被认为老生常谈的会议,这下却开得有声有色,场场爆满。有些会议明明是走过场,毫无价值,这下却也有人参加。人们参加会议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多得“会议裤”。因为县委县政府明文规定:凡参加会议者,年终将以“会议裤”的获得多少,被评为先进单位或个人。

这样就苦了老百姓。老百姓在田间撅着屁股,长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哪有什么会仪参加?!干部光开会,不干活,到头来还挣得一条“会议裤”穿!而他们呢?连条裤衩都捞不着!这样,老百姓就怨言鹊起,纷纷上访,找到县委县政府。范书记和善地笑笑,向大家扬扬手:“诸位甭着急,慢慢来!上厕所还排队哩,何况是开会!我们开会也不是闲着无事打扑克,闹着玩呐!我们是研究正事,想着法子如何帮农民走上致富路!——你们先回去农忙罢,过两天有个防火防盗的大会要到你们那里召开,届时全体群众务必都参加!”

于是老百姓又雄赳赳、气昂昂地都回去了。

果然,防火防盗大会如期在乡里召开。开会的那一天,整个会场黑压压的,万头攒动。所有能参加会议的都来了,不能参加会议的也被人背来了。有小家子气的老头老太太,本来家里没有那么多人口,为了多领一条“会议裤”,竟然把花褂儿披在小狗身上,企图“蒙混过关”,弄得狗的吠声乱了会场……

这下可苦了莫老板!再大的公司,再粗的财团,长期如此下去,就是扒掉十八层皮卖了,也经不起折腾!

莫老板的忧虑,自然逃不过范书记的眼睛。乘别人讲话的间隙,范书记偷偷转过脸来,压低声音道:“莫老板甭担忧!今天人是多点,但我不会亏待你,今天先把‘会议裤’发下去,到时‘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从他们的提留款里多收一些就是了……”

莫老板这才稍稍吁了一口长气。

莫老板的“会议裤”,后来铺天盖地在全县流行开了。走到村里,站在街头,你能看到人们都穿着清一色的“会议裤”。“会议裤”的普及,说明全县的会议丰富。会议开多了,工作自然上得去。工作搞好了,自然出政绩。

“会议裤”现象,自然受到上面的高度重视。一天,上面专门派来人员,召开了座谈会。参加会议的有县委县政府的几大领导班子成员,当然还请来了莫老板。上面来人一再表示“会议裤”经验值得推广,并且要把“会议裤”作为一项支柱产业来抓。他们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会议裤”将覆盖全省,辐射全国,走出国门,冲向世界!

莫老板直听得热血沸腾,澎湃不息。只是他担心:这外国人是不是经常也开会?他们若对开会不感兴趣怎么办?我们是不是组织一批人马出去,专门培训感染他们,让他们人人养成会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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