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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阿蛮

阿蛮真是头蛮牛。

月牙镇搞摸奖的时候,阿蛮头硬得像榆木桩子,极力不听婆娘的劝阻,擅自揣走了家里买菜用的一百块钱,头也不回地走了。结果三下两下,阿蛮把钱摸个净光,捧回的仅是几块力士香皂和两双一次性的玻璃丝袜子。

阿蛮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张一千元的存款单,正欲夺门而出,不想被婆娘撞个正着。婆娘一把拽住阿蛮:“阿蛮,这可是你打工挣来的钱呐!你瞅瞅现如今咱庄里哪个不翻盖了新房,唯独咱家的房子还破破烂烂,风一吹,摇摇晃晃,活像一蓬狗尾巴草!”

阿蛮说:“正因为这样,我才要去摸。你没去瞧瞧,有的人还摸住了小轿车哩,我就不相信俺的手气这么差!”

婆娘说:“你甭做白日梦了!”

阿蛮硬是不听,掰开婆娘的手,到了月牙镇,把一千块钱摸个一干二净,仍连轿车的影子都没摸着。

阿蛮这一天统共回来拿了三次钱,每次摸时都是一无所获。最多的一次仅摸到一只暖瓶,还被阿蛮“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像搞现场爆破,惹得很多人都围过来看阿蛮,像西班牙人围观斗牛一样。

阿蛮每次回来取钱,婆娘都泪眼汪汪地哀求阻挠。眼看着苦苦巴巴打工挣来的几千块钱,全部被弄泡汤了,婆娘的心头宛若锯拉一般。阿蛮也两眼发红,气喘呼呼,暴躁得要命。当阿蛮揣起家里唯一的两千块钱又要走时,婆娘一下子跪拦在阿蛮脚下,抱住阿蛮的双腿死死不放。阿蛮拽她。婆娘不放。阿蛮又拉她的手。婆娘仍不松。阿蛮便火了,破口大骂,攥起拳头,其英雄之举,丝毫不减鲁智深拳打镇关西,噼噼啪啪,一阵猛掼,打得婆娘鬼哭狼嚎。

阿蛮仿佛一位赌红了眼的赌徒,又一次把两千块钱扔水漂漂儿一样,扔得一声不响。阿蛮最后一次回来时,婆娘一个人用被子蒙住头,嘤嘤缀泣。阿蛮卖掉了屋里所有的粮食,婆娘也不拦他。

阿蛮揣起钱又走了。

阿蛮这次真的摸到一辆车。不是轿车,是三轮车。

尽管是三轮车,阿蛮还是一路兴高采烈地开回来了。

阿蛮做梦也没想到,当他的车子在村口还没有停稳,就有人急急慌慌过来递信说:“阿蛮,你的婆娘悬梁自尽了……”

阿蛮还没听完,就一头栽倒在地。

阿蛮后来一个人开着三轮车,到月牙镇上拉客送客。偶尔月牙镇上有摸奖时,村里好多人都搭乘阿蛮的三轮车去碰一碰运气。有的摸到电视冰箱,有的摸到毛毯被罩,有的仍是一无所获。阿蛮有时手痒痒,也想摸一摸,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村里的二旦怂恿说:“阿蛮,你何不把车押给我?我们用这卖车的钱赌一把,摸着了呢,我分一半给你,摸不着呢,我变鳖卖王八,仍还你的钱。”

阿蛮想想,便答应了。

没想到二旦的手气比任何人都糟,不但没摸着丁点值钱东西,连兜里摸来的一把牙刷还被扒手扒去了。

后来阿蛮向二旦要钱,二旦久久不还。阿蛮便与二旦脸红脖子粗地争吵。

阿蛮说:“当初你说摸不着也还俺的钱,为何到现在迟迟不还?”

二旦说:“我当初说让你吃屎你就吃吗?”

阿蛮便气得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抓起案板上的菜刀,对准二旦的头部挥刀连砍数下。二旦血流如注,倒在地上扑腾不已,像一只挨宰没死的鸡。要不是二旦喊得及时,要不是幸好有人路过,二旦非得去“土耳其”报到不可。

再后来,阿蛮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年,被送到伍加坡农场劳改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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