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样一直瞅着我,时间紧迫,还是先撤离再说吧。”
阿波罗的腰间并排悬挂着两把护手向前方弯曲很大的骑士剑,剑的金属质感与他背上的长木弓形成了鲜明对比。
向东出发,没有飞行,难走之处我就会被安娜每每拎过去。
一路寒暄,走出树林后,在山脚下,我发现,那里有一辆被遮盖的严严实实的马车。
似乎已经睡了许久的车夫听到动静,一骨碌地坐起身来,看到来人的模样,他喜上眉梢地招呼我们上车。
并未多言,众人坐上了马车。
“看到你们都平安无事真是万幸,请原谅我被人拖住不能直接去庭院附近接应你们。”
摘下黒木长弓,挂于车厢一角后,阿波罗伸出左手食指点出一抹光亮。
“本来想按密涅瓦的主意来接应你们,但半路上被在边境行医的维斯塔拦住了,呃,结果被云国人抢了风头。”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坐维斯塔准备的马车走小路,我回去又会被密涅瓦臭骂了。”
漫不经心地说话,他虽然语气中有些埋怨的意味,但很快就恢复了笑容灿烂的模样。
“大小姐睡了。”
安娜拢了拢大小姐额头上的散发。
倚在安娜的肩膀上,大小姐并没有听到阿波罗的话语,而是坐在马车座位上时倒头就睡了过去。
“那,安娜,我也想睡一会,可以吗?”
并没有太过在意阿波罗的解释,我坐下来的一瞬间也感觉到了倦意侵袭而来。
“别随便就睡,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你的伤很重,需要治疗。”
不知为何,安娜摇了摇头,却说我受了很重的伤。
咦,我受伤了吗?
我回忆了一番自己所知晓的场景,没有关于自己受伤的记忆。
“呃,看来维斯塔给我的药可以用上了,对了,他伤到了哪里?”
阿波罗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扔给了我。
拔开瓶塞,浓烈的苦涩味刺激了我的记忆。
不久之前那位书生塞进我嘴中的也是这种药丸。
“他应该是伤到了心神,现在还能保持清醒看来全拜这种药的药效所赐,所以在见到好的医生前不能像大小姐这样睡,因为可能睡过去就永远地睡下去了。”
安娜仔细地一字一句说着,同时指着药瓶示意我赶紧吃药。
“这样的话,正好维斯塔离这里不远,去他那里的草药园吧。”
马车在行进过程中少有剧烈的颠簸,一路上还算平稳。
大小姐半张着嘴呜了两声,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做着什么梦一般呼吸急促,然后在安娜地慢慢拍打下再次安静下来。
“墨儿姐,你在吗?”
咽下味道的确怪异的药丸,我强打起精神想要在意识中搜寻墨儿的身影。
沙海茫茫,却没有一处能发现她留下的踪迹。
从比格帝国的绞杀中成功逃脱,我本该欢喜一番,但见识过我与那些真正的强者间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实力差后,我不再为自己的进步感到太多的欣慰。
我握了握背后魔剑冰凉的剑柄,感到了一阵心安。
然后一个念头蹦进了我的脑海中。
为什么要逃呢?
对啊,如果足够强的话为什么要逃呢?
就算我们会离开斯诺庄园,进行一番为了获取龙血凤心的准备和冒险,但那座大屋在我心中的分量已经难以被取代。
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太多太多。
保护与被保护,决定性的一点还是孰强孰弱。
墨儿姐或许是因为再一次在战斗中竭尽所能的帮我,受了伤?所以她躲着我像上次那样养的差不多后再来见我?
安娜腿部的血痕终于停止了颜色的扩散,她让大小姐头部放于于她的肩膀上,虽然低着头面无表情,但抚摸着大小姐的动作极尽温柔。
大小姐尽管看似睡得平稳,但那几声睡梦中的轻咳也印证了她的疲倦不堪。
除了半闭着眼睛,假寐着的阿波罗安安静静地注意着周遭的风吹草动,那名村野山夫样子的马车车夫也安静的出奇。
莫非也是一位隐藏的高手?
我均匀着呼吸,接着烈性的药效抵抗连绵不断的疲惫感,有些感觉恶心。
天空中偶有血鹰的飞过鸣叫声传来,那是一波又一波的飞行骑追兵在空中巡视。
我不知道为什么克洛里斯信任的圣女会主动放弃北方大片的山关险地,将北方的民众向南方的圣光城处撤离。
两国明目张胆地战备,比格军队拿大小姐所在的地方作为突破口夹杂着不知多少大人物的私心。
在一处山道的转弯处,马车罕见地颠簸了一阵。
我感到五脏六腑中翻江倒海般,紧接着一阵头晕目眩。
阿波罗早早注意到我的样子,于是喊停马车,帮我掀开车门。
我本想径直走出去,却被阿波罗一把拉住后背的剑鞘。
“不要出去,直接看看外面吧。”
听着他好心好意地劝告,我挤出一丝精神看了一眼车门外的景色。
渐渐升起的朝阳开始吞噬着山中缭绕的晨雾,悬崖峭壁上根本就没有被开凿出来的路。
我探了探头,发现,马车之下竟是一条魔法道路,就如太阳的光辉不断集中在车轮之下,形成了一条接近透明的新路。
“为了躲开比格的搜索,我也只好先按着密涅瓦的主意这样走,诶,很累的。”
呼吸了几次新鲜的空气,我压住了想要呕吐的感觉。
回到马车中,安娜竟然闭上了眼睛和大小姐互相倚靠在了一起,这让我第一次看到安娜的睡容。
至少,在以前的记忆中,安娜根本不需要睡觉,她根本上还是一个人偶。
我摇了摇头,抱膝而坐。
“听说你是幽敻肖家的人?”
阿波罗半睁着眼睛,玩弄着手中骑士剑的剑柄,轻声地问我。
“有人说我是,而且我的确姓肖。”
没有回避这个话题,我回答的很干脆。
“我原先去过幽敻,的确是个不错的大城市。”
“幽敻到底如何?”
“可比云国的都城江都。”
“江都又如何?”
“不比贝尔卡的首都贝洛差。”
我没有去过的地方果然还有很多,我撇了撇嘴,突然觉得不再过多为未来感到迷茫。
既然都是路,那就走一走,而且有人陪伴总是会天堑变通途的。
握了握拳,感受着这阵舒心,我再次打开车门向北方望去。
万里无云,正是晴空风宁。
马车依然向前行驶,我向着北方摆了摆手,心中默念了一句思量已久的话。
别了,斯诺庄园。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