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现在有些愤怒或者说是迷茫。
那些手中持有各种各样武器防具,甚至很多人手中握着魔杖等道具的人并没有在涌入正门后立刻进攻。
但,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些聚集起来攻击山腰上的这座大屋的人中有一小半是我认识的熟面孔。
所以,在连墨儿和忒格斯都有些沉默的情况下,我有些愤怒更多的是有些迷茫。
曾经是山脚下面容和善,劳作辛苦的住户们,今日有很多人脱下了平时的服装,换上一身皮甲或黑袍,面露杀气变得陌生起来。
我能认出为首的一个头目模样的人,他是山脚下颇有名气的猎户老头的大儿子。
每次按照安娜的吩咐下山时,我经常去他家用一些财物换些山鸡或者野兔之类的野味,所以与他们一家颇熟。
最有趣的是,他在我最后一次去他家时仍然认为我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今天他没有带着他父亲那张老掉牙似的木弓而是换了一张狰狞粗弦的铁弓,腰间别着一把匕首,身上的箭篓中放着十余根狼牙般锋利的铁箭,看到我站立在庭院中央后他移开了带着杀气的目光沉默不语。
除了他以外,我还能认出很多人,木匠家的新女婿,铁匠家的小儿子,做得一手好菜的独居老婆婆,流浪到此喜欢逗下山玩的忒格斯而且刚刚才满十二岁的孤儿姐姐,还有在我之前被忒格斯救下的那一大家子从比格帝国过来的逃荒者等等。
“喵呜——”
忒格斯片刻间反应过来后喷出一束紫焰,火苗燃烧着在我们与之前被称为老鼠的人们之间画出了一条明显的界限。
界限存在的意思很明显,首先,忒格斯给了他们一条退路。
但更多的是一种告诫,请注意,越线者后果本喵概不负责!
“为什么?”
我手中魔剑的嗡鸣声弱了一分,有些声音颤抖着问向那片开始列阵的人群。
回复我的是那个猎户的大儿子,他看向我的眼睛露出冰冷的神色。
“这次你没戴帽子,你生气的表情不错算是有几分男子气概,哎,原来真的是个男孩子。”
他缓缓地从背后取出一根铁箭,语气带着些戏谑成分。
“我打心底里希望你是个女孩子,因为这样我就有借口不杀你,你要知道,你每次笑着递给我用来换野味的钱都是我们同行的遗物,当然如果你现在决定退出,我可能心软放你一条生路。”
我沉默了几秒,眼睛偏向另一处,手中拿着一根镶着蓝宝石魔杖的孤儿姐姐穿着一身用来送葬的黑纱。
“姐姐,你不是很喜欢忒格斯吗?”
“是啊,我很喜欢看着它好研究它。”
她发出一阵我从来听过的扭曲恶心的笑声,尖声尖语。
“这只不祥的魔鬼前年杀了我的双亲,我现在喜欢它喜欢到想要吃了它!”
我彻底沉默了。
“小异儿,这个世界也是如此复杂,看人就像看手掌,她伸给你看的是白皙的手心,但隐藏的手背往往要比手心黯淡的多。”
墨儿姐安慰了我一句,也陷入了沉默。
大概几十天前,跨年夜的篝火在山脚下燃起,尽管安娜不在,但彻夜长谈的我和大小姐在大屋中听到山脚下传来的欢声笑语很是欣慰。
但,我现在不禁有些怀疑,那座彻夜燃烧的篝火会不会是他们某种用来联系的信号?
“所以,一切都是演戏吗?”
我叹了一句,真是如墨儿曾经所说,人生如戏。
“看在你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的份上,如果你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保证不害你性命。”
带着遮面的头盔,被护在人群前端中央的一个人向我下了最后通牒。
那个人手中握着一把银色长剑,似乎是这群人的领导者。
我摇了摇头,一声不发地拒绝了那人的好意。
“这些明明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值得为快死的家伙卖命的理由呢?就因为她是你的主人,你是她的狗?”
我皱了皱眉头,非常不喜欢那个人尖酸刻薄的话语。
“如果我能用你的嘴,我现在肯定就骂回去了,不过对于你来说,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来骂。”
墨儿姐对那个人一阵鄙视后,叹了口气。
“我不喜欢演戏,如果可以保命或许可以演一演,但为了杀人或者让无辜的人去死而演戏我不喜欢。”
我想了想,还是平静地对那人说道,摆脱了迷茫后这样的话比较顺心。
“我不管你们基于什么理由想杀她,但我已经答应了要摆平进来的老鼠,所以我就要说到做到。”
注入了越来越多魔力的魔剑剑身发出越来越厉害的嗡鸣声,我能感觉到自己周围空气震动产生的旋转在身旁的夜风。
“我只想老老实实的做个好人,希望将来活的时间长一些,最好能够弄清楚自己是谁,所以,我想尽可能地不伤人,更不想自己被别人伤害。”
“这里的人对我很好,我也要对她好。”
“她在我心中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小姐,其实她很孤独,而且能让她信任的人屈指可数,所以没什么朋友。”
“我想,我应该算是她的朋友,所以我不会让开。”
朋友二字从口中说出时,忒格斯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高兴地翘起了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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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人,我们和一个小破孩废什么话,他脑子有问题的话死就死了,咱们两个公会这么多年为了这个任务死了多少好手?动手吧,让这座庄园从这片土地上永远消失。”
一个人对那个手持银色长剑的少主人提醒了一句,示意他弟兄们都准备好了。
“里面的那个听着,如果你不想让这孩子死的话就给我滚出来。”
他没有在意手下的建议,而是在听完我的话后提高了声音冲着大屋以挑衅的姿态大喊道。
在他身体的盔甲之上密密麻麻地浮现出一层金色的魔法纹路,因为这件很是珍贵的魔具,他的自信并不是空穴来风。
大屋二层,在大小姐的房间一扇小窗旁,两双银红分隔的目光正在观察着外庭院的每一个角落。
“安娜,他不会真的有事吧,这次似乎很是危险?”
用赤红的窗帘挡住身躯,宾妮尔和安娜从帘幕的阴影中窥探着庭院中发生的一切。
“大小姐,你不会因为他说是你的朋友就心软了吧?”
“我,我才没有呢!”
宾妮尔撵着一处裙角,慌忙中对安娜的话予以否认。
“放心吧,肖家的后人命都大着呢,而且夫人留下的魔法你应该很了解它的威力,实在不行我会及时出手。”
听完安娜肯定的回答,她手心中捏着那块白玉扣,望向了庭院中一步也没有后退的少年背影。
尽管性格貌似相差很多,但这个让人觉得心中温暖的背影真的和那个人,他的父亲一模一样的挺拔无畏。
“大小姐,你将来从这里出去后真的打算去那个总是莫名其妙来信的什么贝尔卡魔法学院的地方吗?”
“嗯,我要去,而且是和你们所有人一起去。”
“大小姐下定决心的话我愿意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只是我有些担心,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大小姐没有招惹任何人,但坏人却越来越狠毒,我怕那些在幕后的大人物会因为你冲破封印而撕破脸皮,而我可能无法在那时保护你。”
“安娜,你要知道,就算我一直躲着事情,有些事情也总有一天会来找我,比起百年孤独求得一生平安,我宁愿备受诋毁追杀却能过的自在。”
“是,大小姐。”
“还记得肖当时说的话吗?‘老子是老子,儿子是儿子,人为人,所以我是我,而且我是正经八百的好人,别人说我什么什么管个屁用’,嘻嘻,现在可以确定他的这个儿子比起他父亲来说文静多了。”
“但骨子里的硬劲不输他父亲,更别提明明天命值只有一却能活到现在。骨气和运气以及在大小姐小小的恶作剧下适当的忍耐力都是你喜欢的类型,对吧?”
“别,别胡说!”
宾妮尔涨红了脸,想踮起脚尖捂住一脸淡然却说着让她心跳不断加速的话的女仆的嘴唇,于是两人悄然扭打在了一起。
与屋内有些热闹相比,庭院中一片平静,在那个自以为是的少主人喊完话后,火焰那边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少主人的意图是什么。
“看来她想让你死啊,自称是她朋友的小朋友。”
他笑眯眯地用卷舌音嘲讽着我,众人才恍然大悟,于是线那头欢呼声一片显的士气一片高涨。
我摇了摇头,觉得很是无趣。
“你还有什么遗言,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好记下来过后好心给你立块碑?”
“这个人真的很无聊。”
墨儿姐打了声哈欠嘟哝道。
的确很无聊,但我想了想决定说完最后一句话。
“天外天,人外人,她是她,我是我,你是你,凭什么我们要听你的话?而且我是小孩子,你大人一个这样作秀真的有些不要脸不是吗?”
那个被尊为少主人在我眼中像个白痴一样的大人瞬间暴怒,他不想再浪费口舌,剑锋一抖,发出了立刻进攻的号令。
与此同时,屋内,大小姐乖乖地被安娜抱住安静了下来。
“大小姐,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很顺耳。”
宾妮尔到底由于身高不足在与安娜的攻防战中败下阵来,于是任由安娜从背后温柔地搂住自己的肩膀。
她气喘吁吁地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赞同,不知是因为有些疲惫还是因为被之前安娜的话语所刺激,不止耳梢就连鼻头都挂着薄薄的红纱。
二人静静地注视着窗外开始躁动起来的场面。
“轰——”
黑夜之中,被各种光彩照的通明的庭院之中响起了这场攻防交响曲的最初强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