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依旧,方圆百米内的草木皆被雨滴打成屑沫,零落在泥道上。
此时的莫兰山更像一座山,坚不可摧的大山,那若利刃般雨滴距他一寸便被无形的力量弹落在地。
他动了,沉着腰向前迈出一步,很慢,但踏实而有力,整个山道顿时一震。
然后他举起手中的刻刀。
那把短小朴素的刻刀,在这一刻突然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接着便陡然变大,顷刻间变成了半丈长刀。
这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刻刀,而是一把曾经屠戮过三十万唐军的烈焰碑刀!
莫兰山双手一震,刀身猛地爆发出浓烈的火浪。他脚下的水洼在火浪的炙烤下,被瞬间蒸干,泥泞潮湿的土地也随之干裂开来。
反手拖刀,莫兰山冲着蔡景急速飞驰而去。
二十丈,十四丈,八丈。
莫兰山猛然一跃,身躯腾空而临,起手,旋腰,烈焰碑刀拖着长长的火浪,破空一斩。
蔡景微微皱眉,迅即挥笔。
天变了,或者说季节变了,而且变得极快。
山林小道的温度降地极快,瞬间便至冰点。原本松软泥泞的洼地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成了寒冰。天空的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冰冷的雪,雪下的很大,像刷子般将这片天地抹白。随后寒风呼啸,千鸟飞绝,万径寂灭。
一息,仅仅一息,整个山林便成了极寒之地。
蔡景的周身散发出极寒的气息,寒气凝成一道数丈宽的冰障立在蔡景身前,迎向飞来的火浪。
冰火相遇,一方火浪滔天,不停地吞噬着寒气,另一方寒气翻滚,想覆灭这滚滚热浪。但火浪与寒气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是在两人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冰火界限。
看着势均力敌,但冰障突然破了一个窟窿,一道紫红色的火焰冲出,蔡景神色大骇,连忙飞身躲避,但依旧没有完全避开,一丝火煋落在蔡景的衣袖上。
蔡景的衣袖瞬间被烧掉大半,手腕处被灼成了黑色。
莫兰山只斩出了一刀,蔡景也认为他只出一刀。但堂堂的前朝镇远大将军怎么会使出简简单单的一刀?剑中含剑,刀中藏影,剑法、刀法修到上乘终究殊途同归,追求个大道至简。所以莫兰山虽然只挥出一刀,实则斩出两刀。他的第一刀喷薄的火焰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想使出的便是第二刀:紫焰怒火。
蔡景低头看了眼残破的衣袖以及那被烧成炭黑色的手腕,阴沉地笑了起来,神色中说不出的杀意。
他大笔一挥,只见天空上的乌云翻滚开来,然后显出一丝血色,血色越来越浓,最后整片乌云都成了阴森暗红的血色。血云中飞出一把剑,剑身和血云一样,只是颜色更浓,如夕阳残血,剑身周围散发着浓烈的黑气,这是剑的戾气。整把剑所发出的剑意也阴森冰冷,杀意盎然。
这便是江湖中威名远扬,又令人闻风丧胆的邪云幻影剑。
传闻这把邪云幻影剑,出剑必饮血,这些年蔡景杀了不少人,剑身越来越红,剑上的戾气也越来越浓。
邪云幻影剑散发的滔天戾气,弥漫在整个山林中,使得整个山林如人间炼狱。
邪云幻影剑动了,带着巨大无比的威势飞来,上一刻还在天上,此刻却已临近了莫兰山的身。剑身一动化万影,一把邪云此刻变成了千万把剑,而千万把剑每一把都是邪云幻影剑。
莫兰山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神色冷峻地看着眼前这上万把剑,每把剑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与嗜血的杀意,他知道这眼前的每一把剑都代表了一个书法修行士的亡魂。
莫兰山挥动烈焰碑刀,刀影也化成千万,迎向飞来的剑影,同时呵斥道:“你到底杀了多少天下修士?”
蔡景看着莫兰山森然一笑,说道:“你将是我剑影下的又一个亡魂,杀了你,我的邪云幻影剑的剑意又将增一分。”
砰!砰!砰!
莫兰山边挡边退。但刀光无影,剑影无情,莫兰山莫兰山突然神色大骇,飞身后退,但终究没有躲过这其中的一剑,这一剑是所有剑中威能最大的一剑,剑意浩然磅礴,正气犹在,只不过此时已被邪云煞气吞噬的差不多了。
这把剑洞穿了莫兰山的左肩。
莫兰山被这一剑击出数百丈远,他单膝跪地,右手扶着烈焰碑刀,吐出一口鲜血,他望向左肩处恐怖的血洞,一股股黑血不停地冒出,这是剑的煞气所致。他知道此时他左臂已废,终究逃不出一个死字,然而他却快意的笑了起来。
笑声豪迈肆意,传遍整个林间。这笑声中还有着浓烈的嘲讽,放佛此时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蔡景。
听到这样的笑声,蔡景微微蹙眉:“你笑什么?”
莫兰山嘲讽地看着蔡景,快意地说道:“我感受到了那剑的剑意,那是你的哥哥蔡壤,想不到你竟然为了修行,竟把自己的亲哥哥也杀了。哈哈,你会遭天谴的!”
哈哈,你会遭天谴的!
林间不停地回响着莫兰山的话,放佛不仅是莫兰山在嘲笑他,整个山林也在嘲笑他!
蔡景的脸色终于变了,神色阴沉狠辣,他望着莫兰山,一字一字地说道:“遭天谴的是你!”
感受到主人的意念,邪云幻影剑冲向莫兰山。
而莫兰山看着那把邪云幻影剑,却洒脱一笑,然后他缓缓地站起来,持着烈焰碑刀,带着无以匹敌的决绝与狠意,化为一道火光,冲向蔡景。
一道火光与一道红光相撞。
轰!天昏地暗,山崩地裂。
相撞带来的巨大能量如摧枯拉朽般像四周扩散开来,一瞬间吞噬了整个山林。能量的波动也使得大地战栗起来,山崩塌了,无数巨石落下。待尘埃落定,却见刀剑相撞处被轰出一个巨大的天坑。
受到这种能量的冲击,蔡景飞身急退。
噗的一声,蔡景吐出一个鲜血。他望着远处的天坑,神色阴狠,恨声道:“宁愿自爆也不愿做我剑意之灵。”
他没有去寻找那东西,而是转身离去。
因为他知道,刚刚这场自爆已经毁了林中所有的一切。
······
京都。南城门。
马车静静地停在城门口。
藏锋看着面前的苏西山、薛灵、颜青云三人,笑道:“不要送了,如果老头还没回草屋,我会回来看你们。”
苏西山走上前狠狠地抱住藏锋,满脸的不舍:“一定要回来看我们!”
藏锋洒然一笑道:“一定!”
薛灵在后边说道:“一路小心!”
颜青云也说道:“珍重!”
藏锋放开苏西山,对着三人说道:“我可不喜欢这种离别的氛围,你们开心一点,我还会回来的。”
他又看着苏西山说道:“我下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你暴打一顿。”
苏西山不屑道:“你也得有这本事。”
藏锋大笑:“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走了!”
他微笑着向众人挥手,转身离开,走进马车中。
马车缓缓的驶出京城。车中的藏锋此刻再无先前的洒脱,他偷偷掀起车帘,望着三人渐远渐逝的背影,神色低落。
蔡家。
幽暗的房间里显出一张阴森的脸,他看着刚刚前来禀报的下人,端起茶杯,轻咂一口,然后他松开茶杯,茶杯掉落在地上。
啪!茶杯碎了一地。
蔡星明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茶杯碎片,扬起了笑容,说道:“既然走了,那就不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