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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回家过年

进入腊月,春节的味儿便浓了。

我有好几个年头没和父母过一个团圆的春节了,和妻子好说呆说,她才勉强同意今年回老家过年。当我忍不住把这个消息告诉远在乡下的母亲时,她很是高兴,当时在电话里就激动地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可是,偏偏天公不作美,从天气预报里知道,老家那地方在腊月十五那天下了一场大雪。这下,妻子有了不回家的理由,说大雪封山了,这下怎么走?

我回老家,要先从省城坐八、九个小时的火车到县城,然后从县城坐三、四个小时的汽车到镇上,从镇上要翻过一座两公里路程的小山包才能到家,而且都是羊肠子似的小道。是呀,山里的气温本来就低,那么大的雪恐怕年前都化不了……于是我就给母亲打电话,谁知电话打通后,没等我开口说话,母亲就急急忙忙地说,雪把山上的路都埋了,父亲怕我们回去了没法走,就请几个邻居帮忙铲雪去了……昨天已经铲了一天。我愣怔了一下,吱唔着把电话挂了。我嗫嚅着给妻子表白,说父亲怕雪挡了我们的路,不顾腿脚不灵便,上山铲雪去了。妻子并没感动,而是白了我一眼,噘着嘴说,现在是春运高峰,火车上人那么多,连个座位也没有,天又这么冷……我不愿回去!末了她缓下口气说,把二老接过来不得了,那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我苦苦一笑,无言以对。我何曾不想把年迈的父母接到城里来,让他们在有生之年享几天清福?可他们就是不愿来,总说在乡下住习惯了。

恰巧第二天,也就是腊月十八那天,我受凉感冒了,我就趁机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说我病了,不能回家陪二老过节了。母亲听说我病了,着急地问这问那,当得知我只是发烧咳嗽而已,仍然坚持让我们回老家陪他们过春节。最后她在电话里抽泣着说,你们吃不上我亲手包的饺子,我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再说,我与你父亲也没几年活头了,还能再过几个团圆的节日啊……母亲还在絮叨,妻子就接过话筒,不耐烦地说,好人不知病人难,只管自已不顾别人,人都病得起不了床,还过什么团圆节?如果你们一心想过个团圆节,就来城里过年吧!说罢不等母亲回话就撂了话筒。过后我想给母亲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可又不知如何解释是好。

腊月二十一中午,我正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躺着,妻子在看电视。突然听到有人重重地敲门,妻子去开门,竟然是母亲!妻子吃了一惊,说妈您怎么来了?母亲说放心不下,心里着急。说罢母亲急忙放下手里的提包,来到床边抓住我胳膊将我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说没看医生?好点没?看着风尘仆仆的母亲,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我暖着母亲冰凉粗糙的手,说您进城也给我们打个电话,让我们到车站去接一下。母亲嘿嘿一笑,说我昨天出门时,你爹要打电话,我不让打,又没准个车次,你又病着,天又这么冷,怕你们着急。我心里一热,似乎病也一下子好了许多。我感叹地说妈,真不敢想象,您是怎么来的。母亲轻松地说,我昨天天不明就上路了,到了镇里恰好坐上头班车,到县城等了三个多小时才坐上火车,到省城时天还不明呢。我说火车上人多吧?母亲不好意思地说,咋能不多呢?我就怕人多解手不方便,在家借了个尿不湿垫在裤兜里。妻子红着眼圈,内疚地看了我一眼,忙借故给母亲做饭走开了。母亲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赶快给你爹打个电话,就说我到了,说你的病没事,让他别挂心了。母亲边说边打开了她带来的提包,里边有母亲炸的年糕,父亲做的腊肉……一股久违的香甜味扑面而来。

中午吃饭时,母亲吃得很少,又一直在咳嗽。我感觉异常,便让妻子下午领着她去医院检查。她们从医院回来后,妻子将医院的检查结果交给了我,我一看惊呆了,原来母亲患得的是肺癌,而且已到了晚期!我责怪妻子,说怎么不安排母亲住院?让医生给瞧瞧?母亲接过话茬,不以为然地说,吃点药能止咳就行了……我知道自个的病,住院也是白往里扔钱儿。

晚上一点多钟的时候,隐约听到母亲住的房间里有动静,我推开虚掩的门,只见母亲在床头呆呆地坐着,我说妈您怎么不睡?母亲叹口气,说我不放心你爹呐。

这时,妻子也过来了,动情地说妈,您放心睡吧,明天我们与您一快回老家过年!

母亲舒心地笑了,那笑容十分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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