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一个名叫陈瑞棠的台湾人从美国飞来大陆。
这是他第四次来大陆“投资”了,他是以美国“龙凤”公司代理人的身份来中国的。每一次来中国大陆,他都要签订几份投资合同,可是一份也没兑现。
陈瑞棠先到上海,找了两个代理人替他到处联络,又到杭州、哈尔滨、佳木斯等地,都没有签订合同。九月十六日,陈瑞棠到温州,住进了华侨饭店。也许是温州人盼望外资、·外货的心理特别迫切之故吧,陈瑞棠一到,消息立即到处传播,温州市有关部门负责人三天内三次登门拜访。陈瑞棠成了温州的贵客,就感到这里可以大有作为了。于是,便在华侨饭店的贵宾室里,和温州市经济协作办公室负责人王瑞清开始谈判。
陈瑞棠态度诚恳,表示十分高兴和温州搞合资联营,只要温州提出条件。
王瑞清乐不可支,提出温州最缺的是钢材和煤炭。
“钢材不成问题!”陈瑞棠~拍胸脯保证说:我可以向你们提供台湾钢材,需要多少,请说个数目吧!
经过三天谈判,签订了双方第一份合同,建立一个环龙中外联营企业。陈瑞棠作为投资方,向环龙公司投资五百万美元,首批以进口五千吨钢材作为现货投资。
陈瑞棠满怀胜利的喜悦回到北京,住进华侨大厦308房间,也就在这里打起了美国“龙凤公司”驻北京办事处的招牌。他除了四处物色钢材以外,竟然物色了两位年青女子作秘书和助理,和二人同住在华侨大夏308房间。
可是,无忧无虑的日子刚开始不久,温州的王瑞清急于兑现协议,率领吴斯振、贝镇朝两员大将直奔了北京。
陈瑞棠在208房接待了三人,对他们说:你们要钢材可以,但你们要帮我搞些彩电、显像管和小汽车。“彩电、显像管、小汽车?”王瑞清有些瞠目结舌。这些都是紧俏物质,上哪儿去搞?
吴斯振要钢材的心情更迫切,也不管东西搞到搞不到,先迫不及待地表态说:“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OK!只要你们能搞到彩电、显像管、小汽车,钢材就不成问题。
于是,双方又签订了一个以彩电散装件六万套、显像管五万套、进口小汽车一千辆、摩托车一万辆,换取五千吨钢材的合同。
在温州谈判时,陈瑞棠原说以五千吨钢材作为投资,而现在又要以货易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王瑞棠早就认识煤炭部机关服务公司的一个叫王志程的人。王志程手里有钢材、煤炭,而必须用彩电、显像管、小汽车去换。因此,陈瑞棠也向温州人提出要这些东西。
为了从王志程手里套取钢材,王瑞棠很快便和王志程打得火热。他还经常邀请王志程去华侨大厦他的房间去洗澡。一天,当王志程脱下外衣,赤身进入浴室后,陈瑞棠便从王志程衣袋里摸出那颗久已向往的印章,在一张空白纸印下了赤红的“煤炭部机关服务总公司”的大印。
过了几天,当疑虑重重的王瑞清来到华侨大睡时,陈瑞棠便拿出一份龙凤公司和煤炭部服务总公司签订的合同书让王瑞清看。只见上面写着由煤炭部服务总公司供应钢材五千万吨、煤炭五万吨。
王瑞清不仅疑虑顿消,而且高兴得如同获了上方宝剑一样,立即复印了十几份,准备带回温州向领导汇报。
因为看到那份合同上有煤炭,王瑞清一夜没有睡好觉,第二天又找到陈瑞棠,提出要点煤炭,经过反复讨价还价,最后以每吨九十三元五角达成协议。但是陈瑞棠又附加一个条件:
无论是钢材还是煤炭,都要预付百分之十二的预付款,而且要现金,款到后才发货。另外,陈瑞棠本人要五万美元现金,彩电五台,录音机五台、金戒指六只,金项链五条,电冰箱五台。
这一来王瑞清可是不堪重负了。可是想到五千吨钢材所能得到的利润,还是一口答应照办。
回到温州,王瑞清从本单位提取现金四十万元,汇给陈瑞棠二十万元,另二十万元为陈瑞棠购买物品。
吴斯振则向要钢材、煤炭的单位收取预付款五十多万元,到市里为陈瑞棠兑换了五万美元以后,剩下的归入自己腰包。
现金人民币和美元、所要物品均送到了陈瑞棠手里。可是,直到十一月底,温州却没有见到一根钢材,一块煤炭,不得不频频发电寄函催促发货。时间飞速流逝,温州人万分着急,不要说钢材、煤炭,连信息也毫无回传。陈瑞棠人也不知去向了。
正在温州人盼星星盼月亮之时,陈瑞棠已悄然到了上海,住进了和平饭店。
和平饭店里早已住着一个名叫程苏凤的女人,是浙江丽水碧湖镇的供销员。此人年近四十,风韵不减,颇有几分姿色。
因为占有天赋的交际条件和资本,一张迷人的脸蛋比一万个鲜红的印章还顶用。所以程苏凤在生意场上颇多战绩。不少人为这江南女子身上的那种成熟女性的风情所吸引,为她大开方便之门,使她无往不胜。
程苏凤是在杭州认识陈瑞棠的。当时她听到陈瑞棠手里有显像管等紧俏物资,认为有利可图,便使出自己的特殊武器,极力巴结、献媚这位美国“商人”。而陈瑞棠被她的诱人魅力所吸引,便把他们的关系推进到一个更亲密的层次。他以“姐姐”称呼程苏凤,而自己则甘当“小弟”。从此,程苏风不顾女性的羞耻,四处奔走,为陈瑞堂搞煤炭,显像管。陈瑞棠则不时拿出三百、五百表示感谢。
程苏凤为进一步讨好陈瑞棠,亲自跑到呼和浩特宾馆找了一位十分美丽的服务员,准备给陈瑞棠操办婚事。
可是,陈瑞棠的恋爱还没谈成,温州的人便打听到了他住在上海。陈瑞虽然舍不得和平饭店里和程苏凤在一起的花天酒地的生活,也不得不赶紧办了出境手续。终于在一九八五年送旧迎新的爆竹声中,坐飞机飞走了。
[评析]:紧闭的国门刚刚打开之时,外国投资者纷至沓来。而不少骗子也乘机打扮成“海外巨商”、“爱国华侨”来中国渔利猎色。中国人长期处于禁锢的文化中,偶然接触外国来宾,那崇洋媚外的劣根性又不免旧病复发,上当受骗自然再所难免。
然而,以中国人原有的聪明才智,本可以避免的上当受骗,本可以看穿的骗局,为什么终究不可避免呢?就以陈瑞棠的手法而论,实在破绽百出。先说要投资,有台湾钢材,而后又以国内钢材应付。温州的人不但看不出他的骗局,反而一步步走进他的圈套。其根本原因除盲目崇信之外,是他们自己也怀有从中渔利的阴暗心理。从古至今,中国人受外国的骗实属不少,其中由于官员的腐败而甘心受骗的要占一大半。所以,腐败不根除,上当受骗的事实难以避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