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和我聊天,谈到零食,她一脸兴奋,朋友已经22岁了,她说,直到现在,爸爸下班回家,还会给她兜一大包零食,让她吃着零食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隔着缥缈的网路,朋友的兴奋仿佛生出了触须,软软蔓延到了我的心间,还不停地挠痒痒般撩动我的思绪,这一挠,不禁挠出了我童年的一大堆往事。
小时候,我家在一所小学附近开了一家商店。卖的除了文具和玩具以外,多是些小孩子们吃的东西,例如糖果、糖豆、瓜子、花生、汽水之类的食品饮料,那时候,我们家天天都是孩子的乐园,爸爸每隔几天,就要去一趟城里进货。出于爸妈对我的特殊照顾,也因为近水楼台的缘故,爸爸每次从城里取货回来,我总是他们的第一个顾客。而且,是绝对是绝对免费的那种。说你也许不信,我吃零食都吃出了“专利”,单是选择吃零食的场所上,我永远都“技高一筹”。
在我童年天真的幻想里,我永远都认为自己是第一个把零食带进被窝里的人。说这话是有典故的。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我最爱吃的零食是一种甜饼。它们只有拇指大小,上面除了涂上糖,还粘上了些许的芝麻,让人一眼看上去,就馋个不轻。那时候,我经常是一边听着爸爸讲的故事,一边安然地进入梦乡的,所以,经常会出现一觉醒来,屁股上粘的都是甜饼,仔细想想,是多么的滑稽,能把甜饼吃到屁股上,这样的安逸与奢侈恐怕也只有我了。
我无从想象自己是怎样进入梦乡的,也无从想象那样香甜的一枚枚甜饼怎样调皮地蹦到了我的屁股蛋上的,只知道那时候,我从未有过梦魇,甚至很少有梦,即使有,梦里都是甜甜的花香。
时光如流,一晃20多年过去了,然而,直到现在,每每想起这样一番情景来,屁股上还有种痒痒的感觉,是被甜饼拔的吗?伸手捋一捋,除了硬邦邦的牛仔裤纽扣,甜饼早已经不见了。
我像遗失了童年的天真一样,我在人生的岁月里遗失了太多的甜饼。除了回忆的工厂,现在已经再也找不到这种甜饼的生产厂家。甜饼里安放着我无忧无虑的童年,浓缩着我天真的梦呓,以及稚嫩的饱受溺爱的影子。
至今,我家已经不再开商店,但是,爸妈总会不时提起我搂着甜饼入梦的情景,爸妈每次说起这件事,脸上都会露出一样的表情,他们的眼睛围拢成一圈扁扁的椭圆,像极了甜饼的形状。
我一直觉得,在短暂的生命时光里,每个人都曾经遗失过太多的甜饼,甜饼,是我们人生某一阶段宝贵的图腾,经由甜饼的起点,我们出发,去到生命的果园里摘取更大的果实。到头来,我们才发现,我们每个人又成了那只闯进玉米地里的猴子,只顾着采摘,却忘记了收藏,至于原本那枚小小的甜饼,早已被我们抛至九霄云外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像农民窖藏山芋一样,在我的灵魂深处窖藏一枚小小的“甜饼”。透过它,让我时刻记得父母年轻时的样子,通过它,我们发掘到自己懵懂的情愫,通过它,我们来照见自己未泯的童真。
不是所有人都懂得去窖藏这枚“甜饼”,大多数人因为找到了更大的诱惑,而把甜饼打入了“冷宫”。甜饼不知不觉在他们的心灵岁月里蒙上了厚厚的尘埃,甚至是生了风霉,当这些甜饼被看得一无是处或碍手碍脚时,他们就用其兑换了香烟和酒精,他们从新的光怪陆离的诱惑里找到了刺激和麻痹。
很少有人知道,被遗弃的甜饼是绝情的,一旦松手,就会像人参果入土一样,永远不再来。很少有人懂得,谨慎地收藏起一枚“甜饼”的人是幸福的,它能让我们在人生的岁月里永葆一颗水晶一样透明的心,映照出世间最美妙的心灵光环;它能让我们打捞起沉没的记忆的种子,重新播进土壤,很快就能遍享灵魂的芬芳!
流年经转,没有人会听得见一枚甜饼在岁月的深处轻轻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