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体育大学内的林荫小路上,两道影子被清晨的阳光拉得长长的。
鲁炎和弟弟鲁寒各穿一身深色运动装,一前一后快步走在小路上。两个男孩的脸上表情半晴半阴。小路两旁,高大的松柏被晨风吹动,发出微微的波涛声。
快走出小路时,走在后面的鲁寒终于开口,说,“哥,你想好了吗?”
鲁炎停下脚步。鲁寒望着哥哥的背影,又问,“哥,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啊,我们的运动的黄金年龄就这几年,就靠这几年出成绩了!”
鲁炎回过头,清晨的阳光将他的睫毛染成金黄色。他低下头,动了动嘴唇,低声说,“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去?你不想参加亚运会了?不想参加奥运会了?”鲁寒气呼呼地质问哥哥,声音越来越大。
“想。但是和参军相比较,我还是会选择后者。”鲁炎的声音依旧低沉。
“为什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昨天晚上,你一个人跑去爸爸的房间,和他嘀咕了半宿,早晨出来后就说要去参军,你们在乎不在乎我的感受?你们能代表我吗?”
鲁寒急得眉毛拧在一起,大声说,“好不容易进了大学,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成绩,就这么放弃了?我不甘心!”他用脚狠狠跺着地面,近乎疯狂地大喊,“我就是不甘心!要去你去!我不去!听见了吗?我不去!”
鲁炎慢慢抬起了头,眼眶里隐隐有泪花闪现,嘴唇剧烈抖动着,小声挤出了一句话,“我想找妈妈。”
这句话像子弹一样击中了鲁寒的身体,他的脊梁重重抖动了一下。
鲁寒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瞪着哥哥,突然转身跑了。
鲁炎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大叫,
“我没有妈妈!”
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鲁炎叹了口气,他看看手表,已经接近中午了。鲁炎一点也不饿,一想起学校食堂那些一味相同的饭菜他就毫无食欲。在他向学校大门行走的过程中,做出了回家吃午饭的决定。
鲁炎的家在阜外大街上的国资局家属院内,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平时,他只有周末才回家,经常是他一个人,弟弟鲁寒通常和女孩约会去了。就在昨天,他接到父亲的电话,就拉着弟弟回了家。父亲要和他一个人谈谈,他带着好奇,进了父亲的房间。父亲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问,“你想参军吗?参加海军?”
鲁炎坐在开往阜外大街的公交车上,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春日阳光,还有来往的行人,差点忘记了当时自己是如何回答父亲的,说实话,当他听到父亲的问题后,首先映入脑海的是母亲甜美的笑容,一提到军人,他的脑海中就是母亲穿着军装的飒爽英姿。
他想念母亲林兰,这种想念是埋藏在心底的,是平日里看不到的。只有在某个特定时间特定场合才会猛然冒出心头,跳上心尖,止不住的撕撕拉拉一阵剧痛。过后,还要缓上几天才能消除,仿佛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疾病,反复发作,不可避免。
所以,当父亲提出参军的问题后,鲁炎心中产生了一阵兴奋。他忽然觉得母亲林兰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画中人了。自己离母亲越来越近,离母亲的生活越来越近,甚至,离母亲越来越近。
部队的军烈属通知上写得很清楚,母亲林兰只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失踪。是生是死,盖棺定论为时过早。尽管已经过了14年,但他在心理上还是依然相信母亲仍然活着,好好地活着。
在公交车途经天意商城的时候,他看到两个身穿水兵服的士兵。士兵们站在商城门口的台阶上,正在进行一场平静的对话。水兵帽带在春风中轻轻飞扬,阳光映在士兵们年轻的脸旁上,显得更加温暖清澈。
鲁炎的眸子凝视着两名士兵,一动不动。
就在那一瞬间,鲁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当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