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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 释张衡《同声歌》

诗始见于《玉台新咏》卷一。今据近人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汉诗卷八,中华书局排印本上册第178至179页。读者可检读,不录原作以赘篇幅。

逯书引《乐府解题》:“《同声歌》,张衡所作也。言妇人自谓幸得充闺房,愿勉供妇职,不离君子。思为莞簟,在下以蔽匡床;(思为)衾,在上以护霜露。缱绻枕席,没齿不忘焉。以喻臣子之事君也。”小如按:《解题》所释,大体皆是;唯末谓喻臣事君,则病蛇足。窃以为此诗乃纪实之作,写女子新婚第一夜,与夫好合也。盖古人以为夫妇之道,人之大伦,初不讳言。故《周易》、《诗三百篇》,下及先秦两汉之书,于此皆无所避忌。唯不及衡诗所陈委曲细腻耳。

此诗写处子初嫁,心存恐,若探汤焉,即此一句,已微入毫发。然职之所当,乃主中馈、助尝,其为治家之主妇而非妾御之流可知。入夜既与夫共寝,因有莞席衾帱()之喻。“芬以狄香”者,犹今之少女新娘,以西洋香水之类以自饰也。读《世说新语》韩寿偷香事足资佐证。夫夜寝必以锁钥户,然初婚之夜,则犹张华灯也。“列图陈枕张”者,谓陈秘戏图形于枕畔。此亦初婚者所施用,与后世春宫之类,形同而实不同。明人著《金瓶梅》亦有此一细节,乃助淫乐之用;而此则新婚男女启蒙之物,犹今之生理解剖图,而非黄色录像也。旧注咸以“素女”为善房中术者,且远溯至于黄帝时代;鄙意则以为此不过指图中之裸女耳。(白化文君曰:“如吾师言,则《搜神后记》卷五‘白水素女’故事之‘素女’乃得确解。其事即民间所传之田螺姑娘,方田螺之化为少女而入民家,实为裸体,初无衣服也。”)“仪态万方”,近人程千帆先生早有考释,谓指交合时各种姿态。当时颇惊世骇俗,然其说良是,无可动摇。新婚燕尔,其乐融融,故全诗以“没齿不忘”作结。证之今人,亦犹尔也。

张衡又作《七辩》,略云:“于是红华曼理,遗芳酷烈。侍夕先生,同兹宴亵。假明兰灯,指图观列。蝉绵(缠绵)宜愧,夭绍纡折。此女色之丽也。”(引文见《艺文类聚》卷五十七)文义与此诗为近,而内容性质不一。意者衡本通儒达士,尤精天象之学,乃自然科学家兼文学家。是直以夫妇好合为自然现象,故直陈其事而无所讳,正与后世伪君子心存鬼胎欲盖弥彰者不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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