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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重返梨枝镇

我曾经向所有的人乞求书信

好在夜晚相亲相昵

——茨维塔耶娃

1

在第九天的晚上索萧木回到了凤古梨枝镇。

按照约定,第十天就可以在网上见到莫洛,然后给莫洛通报任务的完结情况,以此来换取索青的自由身。可是这之前,也就是九天之前,去景窑镇之前,索青跟乌鸦人来替换她时告诉她万万不可轻信莫洛的话,他们说莫洛也奈何不了他们,他们只是万分好奇,想知道这个叫莫洛的人究竟玩什么鬼把戏。并且乌鸦人还说他不走远,他要在暗中保护索青。索萧木当然不同意,非让他们一起离开,索青就以渡船有人监视为由推托,索萧木迷迷糊糊地就相信了。她想好吧,去景窑镇寻找东西的活儿也许索青真干不来,她要去,一定要去,为了救赎。

其实,还有一点儿必须交代,这个索青,还有这个乌鸦人,都是喜欢冒险的年轻人,不过他们也有区别,那就是索青所喜欢的冒险没头脑,充其量为小打小闹,充满罗曼蒂克式样的揭秘游戏;而乌鸦人肯定是大玩家,要不然他也不会反复规劝索青留下,留在梨枝镇玩这场危险游戏。索青对乌鸦人的话深信,且欣赏,就愈发坚定了不走的念头。

索萧木拗不过他们,只得作罢,报警的心思遂也了了。

虽然在生命自由与好奇心这两者之间,索青与乌鸦人(即MY)选择的是满足好奇心,是玩闹,是寻求刺激。可索萧木不这么想,她觉得既然游戏开始了,就必须认真去面对,所以她在景窑镇很卖力地寻找哑巴,寻找胶片。不过她也在游戏的结尾处预留了一个心机——提前出现,在约定的网络上。她想看看莫洛这个神经质的家伙会不会留有痕迹。

所以索萧木来到一家网吧,迫不及待地上线,登录邮箱(索青提前告诉她的),果然她看到了短信件,如下:

如果你提前看到信件,请你告诉我答案,我知道你会提前看到它。这省得我没耐心……

索萧木看了一下对方写邮件的时间,显示为昨天傍晚六点钟,那么就是说距离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很可惜,索萧木还是晚了一步。

索萧木回复到:

你好,现在是第九天的傍晚,我回来了。在你要胶片前,我会讲个故事给你,不知道你可有兴趣?

然后她点击发送。

喂,有火儿吗?一个叼着烟卷的红头发男孩凑过来问她。她不屑于看他的火鸡头,也懒得搭理任何人,于是她假装听不见。连日来的奔波很累人,如果不是硬撑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倒下。

操,以为自己是啥东西!火鸡头离开。

呵,就是,以为自己是啥东西呢。她在克隆火鸡头的话。她一再贬低自己,一再否定自己,其实这恰好是一种正面的认知。离开舞台后,她才更真切地知道掌声和鲜花并非她囊中必须物,那没有规定是她的。

而现在她快要是一个残疾人了。索青不是说三个月之后才能断言她的具体情况么?索青是从医生那儿探听来的,然后残忍地转告给她。所以现在来看,她不算个什么东西。

一想到索青,她的意识马上又调整到“认真”状态,她想现在可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她要救索青。打心眼里她开始感激索青,虽然她不愿承认。

她睁开眼看电脑屏幕,死死地。她有预感今天晚上莫洛一定会出现。如同她在幻觉中看到的佟沿见一样,能准确无误的跳出来。

时间在分分秒秒地逝去,不回头的阵势。她的心亦然。

20:29分的时候,邮箱系统提示她有新邮件。她快速打开:

尹跳跳:

我没想到是你,今天下午若不是我去房间看你,我还不知道你已经走了。哈哈,你太他妈不够仗义,居然让自己的亲妹妹替你做掩护,你亏不亏?

好,既然如此,就继续我们的游戏规则。你——尹跳跳,权且就是参与游戏替我寻找胶片的人。说吧,胶片找到了没有?我料到你想报警,或者想找人帮忙,但我也告诉你,你这么做徒劳。哈哈。真是徒劳。我什么也不怕,会怕警察或者敌人?你大错特错喽。好,就先当你没有违背游戏规则,就先当你是净身归来的人。那,现在,我要听你说胶片在哪里。说吧,我有足够对大的耐心从现在听到第十天的晚上。第十天晚上是我们早就约下的,到时候你若还是交代不出,可别怪我无情义。

莫洛敬上。

索萧木从莫洛看似戏虐的回信中读出了一股子枪药味。她也考虑不了太多,她要争取一个与莫洛面谈的机会,她坚信凭借自己的口才能让莫洛的态度有所改观。最少她还有这个方面的自信。所以她赶紧回复:

你好,莫洛。请你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至于我妹妹代替我实属她爱玩,她本来也能跑出来的,可她没有。可能你会说她根本无法潜逃,因为水路只有一只渡船,而撑船的是你,你不会允许第三个人离开梨枝镇。所以我妹妹来的时候是以正当的游客的身份来,晚上也让我假扮她以游客的身份走。我猜想你始终在渡船旁边监视着。你的眼睛如刀,隔开很远我依旧能感觉出来。

所以,莫洛,当我离开梨枝镇,按照你与我妹妹约好的游戏进行下去时,我就想跟你玩一局何妨?你无非是一个狂傲的男人,一个不容许他人辩解的男人。

胶片我找到了,我要当面交给你,说个见面地点吧。我们不是陌生人,所以很好相认。我时刻等候你的消息。

曾经被你囚禁的路人:尹跳跳

2

次日上午,在凤古梨枝镇的一间茶舍,索萧木与莫洛会面。

终于又见到你了。莫洛冷冷地说。

是啊。索萧木应道。

可怜的人,为什么要让你妹妹替你?

我不知道,鬼使神差,只能用这个词吧,当时我想我脑残了,我居然就答应索青跟我做替换。哈,我不想说这个,就当我犯晕。而现在我关心的是我妹妹呢?

胶片呢?

我先问我妹妹呢?

老地方。

老地方是哪儿?

你装迷糊吗?就是那间会闹鬼的你住过的房子啊。

莫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之间并没有仇恨或瓜葛吧?

有。

有?

是,谁让你叫尹跳跳呢?凡是叫跳跳的女孩都与我有瓜葛。

哦,我知道了。那好,莫洛,你想知道关于唐跳跳的故事,对吗?

你见到他了?

见到了。

他还是装聋作哑吧?

她很年轻很漂亮。

什么?你弄错了,我是说哑巴老头。

我可是说的唐跳跳,你感兴趣的唐跳跳。

少扯谎……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请继续好了。我有兴趣听完,也算是对我们共同合作的小说的一个了结吧。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让你写的《青瓷舞殇》里面那个叫坔蓝的女孩就是唐跳跳,而水格是我,或者说水格的一部分是我,我的一部分是水格。

坔蓝和水格的故事就是唐跳跳跟你的故事的原版吧?

算是……你很聪明,尹跳跳,比唐跳跳还聪明的女孩啊,可惜了可惜了……不过说实话你的故事写得很好,你在故事中掺合进另外一个男人,并且是一个年龄很大的男人,你真聪明。你怎么知道呢?你怎么知道唐跳跳爱上了一个可以做他父亲的男人呢?哈哈,也许你们叫跳跳的女孩骨头都发贱,所以连思路都惊奇得相似,对吧?

莫洛请你不要攻击我的人格。

人格?人格是什么?哈哈,我以为很重的东西,到头来却很轻浮……你们都是竖起牌坊做婊子的女人,是不是?不然为什么为了金钱出卖爱情?还高声赞扬这才是所谓的爱。你们本身就没有爱,你们不配说爱,所以你们要受到惩罚,所以你们都是要沉入泥潭的。划破脸皮,取了性命也不可惜。

莫洛你现在心情的一定很凶……

住口,少用这种软语气对我讲话,我不喜欢,我想吐……你们要受到惩罚的,必须受到惩罚……

3

莫洛瘫坐在地上,手指发抖。索萧木知道他情绪波动太大,索萧木还知道这种时候对他劝慰不得,只有等他自行安静下来才好。

一支香烟的功夫,在碰面的这间小小的茶社里,他缓和了许多。

他说道:在你给我胶片之前,你要告诉我哑巴老头对你讲的故事。

好吧。我告诉你,老人他活得不错,还会说话。

这个我想我知道。

他说的故事与你没有关系,他说了一个他年轻时候的故事。他说他爱上的是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叫烟岚的女孩。

那他讲给你的是他的青年部分,我要的是他的中年部分。中年之后他做了些什么,他爱上了什么。

这……他没有讲。

没有?你撒谎吧!我要杀了你妹妹,哈,我现在是个精神病患者,我可以随便杀人啊,你看我把她藏好了就等你回去与她做伴辞世呢。

莫洛,你要听,就安静地听。老人虽然没讲什么,可是我听旁人说了,说唐跳跳是个坏女孩,很坏很无耻很下流很卑鄙……

好好好,说得好,说得好,继续继续——

唐跳跳骗取了你的感情,骗取了所有人的感情,她十恶不赦,她可恶……她该杀……

索萧木闭上眼睛对唐跳跳进行人身攻击。她大声地嚷,似乎是在宣泄,也似乎是在挣扎。

足足持续了三分钟。

莫洛目瞪口呆。

突然索萧木就骂不下去了。她眼里充满了大片的泪水。她的胸部剧烈地起伏,她的喉咙发出呜咽声与嘶鸣声,十分虚弱。直到归于安静。

空气紧张,令人窒息。

莫洛幸灾乐祸地看她,激发着她的躁动,她终于忍无可忍,扬手挥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莫洛的脸上就有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我告诉你,莫洛,唐跳跳肯定不是这样的女孩,肯定不是!不是,不是,不是的!索萧木又叫道。

莫洛摇摇头,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与先前的嚣张之态截然不同。他喃喃到:你终于打我了,终于打我了。

是,我打你了又怎么样?这是替唐跳跳打的。索萧木坚硬地说。

哦,很好,很好,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等着,跳跳,等得好辛苦啊。莫洛依旧絮叨。

他撕扯头发。如遭受了刺激的病人。

索萧木突然就害怕了,她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虽然这是一家临街的大茶社,但生意冷清,估计除了他们俩就再也没有别的客人。如果在这种场合下莫洛要使坏,自己很难挣脱。

索萧木不敢想像下去,她抓起桌上的背包,疾步往外冲,却被莫洛瘦瘦的身子挡住:

你不要知道你妹妹的下落了?你要借助警察的力量?休想。我会马上回去杀了她。我一定比你跑得快。

莫洛这一番话让索萧木顿时又丧了气。她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好吧,请你继续安排。

姐妹情深啊!莫洛的感叹七分似真三分似假。

4

过分的靠近,有时候是改观关系的方式,有时候却是更加危险的预示。

走在路上久了,索萧木已经习惯与人疏离,以不远不近的距离与周遭的一切对话。今天像她如此之近地面对面地与莫洛争吵,却是第一次。许久她都不曾与人争吵,遇到了烦心事她顶多就是绕开走,或者沉默。这,说好听了是与世无争,淡泊宁静,说直白了则实实在在是冷血、逃避。比方说与索青之间,她刻意保持距离。那仿佛是弯曲的绳线,她在一端,索青在另一端,看得见面容,却看不见彼此的内心。难怪越走越远,越走越恨。

我们说现在。现在,索萧木与莫洛之间只有一拳头的距离,所以他们能看清楚彼此的眼神。

她问:你现在恨我对吗?把我当成唐跳跳对吗?

莫洛不语,眼睛中盛满的火焰似乎不是太强烈了。

索萧木继续道:其实你也知道你病了,和我一样,容易联想,容易产生幻觉,对周围充满了仇视。

莫洛不应声,他眼光向四处不确定的方向分散了一小下。

索萧木还在说:我男朋友出车祸死了。在月光村落居住的那些天我就常常有幻觉看到了他,看到他有时温和有时狰狞地来找我拷问感情的事。哦,没来月光村落之前,我也常常看到他,在某个路口、在我昏迷疲倦时他就会出现,他很能把握我的情绪低谷,所以说他的袭击很准时,所以说是我给了他机会。这是我在去景窑镇的路上才悟到的。为了救索青,我浑身充满了认真的力量,我开始审视周围的社会,开始想怎么才能积极地应对困难,所以我不虚弱了,而他也就不来了。也许他是监督我不让我痛苦的吧。哦,怎么说到这儿了呢?你看人总是爱念叨感情……

住口!莫洛大叫。

索萧木不知哪句又冲撞了他。不过好像他已经听进去了。这就好,这就可以继续游说。

索萧木不去看他布满血丝的眼,自顾自地讲下去:

其实你知道吧,莫洛,我告诉你一个事实,哑巴老人与唐跳跳生活得很幸福。你没有料到吧?我能猜出来哑巴就是你的情敌对不对?你输给他了对不对?

你给我住口!莫洛大喊。

你累了对吧?我看我们不必这样对峙着,我们还是坐下来谈,怎么样?

说完,索萧木先退了一步,坐到她起初坐过的座位上。莫洛没有制止。两分钟过去了,他也坐下来。

索萧木说:唐跳跳还好好得生活着,你放过她吧。

莫落没表情,也没说话。

索萧木就想如果他答应放过唐跳跳,那么就是答应了放过自己,也就间接地说明了他会放过索青。显然这是一个不合逻辑的硬朗的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青年人之间的逻辑。

索萧木在等待答案。

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时间仿佛很迟钝,至少此刻在索萧木看来是。

尹跳跳,现在我不想听你讲什么传奇故事,《青瓷舞殇》你也不必继续杜撰它。你只需要告诉我哑巴把胶片放在哪儿了?许久莫落才缓缓地说道。

我没编造什么故事。唐跳跳的确生活得很好。你说你为什么要为了一张胶片而去打扰他们呢?爱情不在了就要学会宽容,毕竟也相遇一场。

你说我?哈哈,尹跳跳,你爱你的恋人么?你放过他了么?还是他放过你了?爱情就是自私,就是追求,得不到不如毁了她。就是这样。

你……

我很现实。所以我才得了神经病。

无可救药。

对,唐跳跳都死了,我还需要活着吗?

她没死!

她如同死了。她的确死了。

5

索萧木的心突突直跳。

因为莫洛说唐跳跳都死了这话时,眼神中的悲哀足以击垮一座城池,索萧木就坐不住了。她想这个男人毕竟是深情的。可她不解的是明明唐跳跳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这个叫莫洛的家伙非要说她死了呢?莫不是这中间有误会?嗯,肯定是。

索萧木想到这儿才算理清了这些天来纷纷扰扰的事情的一些个头绪,她这样推断:

莫洛以为恋人唐跳跳已经死了(是他害死的也未可知),所以厌世,逃避到几乎与世隔绝的梨枝镇,买下唐跳跳曾经住过的老唐客栈,然后自行更名为月光村落,借助月光浴来静心安神。但外在的安静并不能制止他内心的躁动,百无聊赖之下思念以扭曲的形式出现。当他知道索萧木也就是化名的尹跳跳来到梨枝镇后,他的神经又被刺激了,一是相同的“跳跳”的名字,二是相似的年龄和气质(索萧木即化名的尹跳跳是跳舞的,而根据莫洛的连载小说推断唐跳跳也是跳舞的)。这么说唐跳跳和尹跳跳很相像,容易让莫洛以为这是上苍对他的嘲讽与暗示。瞬间他崩溃了,他假装去冷静,却很难做到。他要报复,于是他预谋了这场寻找胶片的游戏。首先,他引尹跳跳(在这里我们就用尹跳跳这个名字吧,实则是指索萧木)住下,发现尹跳跳在很多生活习惯上跟唐跳跳相似,尤其是眼神和走路的姿势,这都对他再次构成了刺激。在这之前他本来打算了从此过隐居生活,打算逃开情欲纷扰,还打算写一个传记故事(即《青瓷舞殇》)来纪念短暂却刻骨铭心的爱情,以此纪念人生。他写着写着,烦了。偏巧的是这时候尹跳跳出现了。他先是软禁了尹跳跳,限制尹跳跳自由活动,说是让尹跳跳帮他继续写小说,其实是想要窥探相似尹跳跳这样的女孩——即唐跳跳她们的心思。在他的意识里唐跳跳是一个最亲近也最遥远的谜团,他始终猜不透这个女孩的心思。所以他要借助尹跳跳来玩一个文字游戏,然后他却把游戏当真了,他看了尹跳跳写下去的故事中说到还有另一个男人存在时他就愤怒了。原因很简单,在现实中他和唐跳跳之间的确也存在着另一个男人,并且那个男人取代了他,得到了唐跳跳的爱。好了,现在回到现实,刚才,就在刚才,他不是对唐跳跳和哑巴老人耿耿于怀么?那么显然哑巴老人就是他的情敌。但他们三个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故事,还不可知。

不过有了这个大致的推断,索萧木心里就有底了,她对漠然端坐的莫洛强调:

唐跳跳没死,这是事实!我亲眼看见的。

不可能!莫洛说道。显然他已经能从刚才的激动情绪中跳出来。他恢复了以往的冷静。

我没必要骗你吧?到景窑镇后,我先去找了姓唐的哑巴老人,哦,其实他不是老人,也不真老,就是样子沧桑些罢了。

老,很老!至少对于我们来说他已经老了,可他不服,偏要来争夺唐跳跳,他根本就不能给唐跳跳幸福。

你错了,莫洛,他是显得很老,生活也潦倒极了,可是他们很幸福。

一定是那老头骗你,唐跳跳早死了。你看到的会不会是一尊陶瓷雕像?哈哈,那老头可擅长这个。

千真万确,我说最后一遍——唐跳跳生活得很好。她还告诉我遇到你时,要对你说她很坏,她知道你恨她。

6

茶舍的人开始多起来,兴许是镇上的游客,也兴许是爱好此道前来消遣的当地居民。

莫洛跟索萧木的谈话开始有所约束。

好吧,给你看这个。说着,莫洛递给索萧木一张纸,纸上是手写的文字。

这是什么?索萧木问。

事情真相,给你看看也无妨,十分钟时间,看完了你就能清楚我跟唐跳跳的关系,然后你要给我胶片的下落,否则一切都是扯淡。你别指望你的大段大段的游说能顶屁用,我告诉你很无聊很垃圾……我会按照我们的十天之约行事……好吧,你看吧,我去厕所。

哦。索萧木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她实在不能接受莫洛说变就变的态度,太霸道,太突然。她也不愿相信这个男孩是个魔鬼。他实在是他帅气了,有着让人不嫌弃的干净面容。可惜,可惜……索萧木念叨。

糟糕,时间不多,就十分钟,必须看下去。索萧木的视线移回到莫洛递给她的纸张上。那是莫洛曾经连载的小说的部分篇章:

《青瓷舞殇》

青瓷舞殇,有人开始问我这个名字的含义,我可以解释,“青瓷”是我喜欢的女孩喜欢上的男人的喜爱,“舞”是我喜欢的女孩的喜爱,“殇”是我喜欢的最终归宿。哈哈,不喜欢没办法,花开有殇时,人情浓淡也有殇时。

水格其实是我的缩影。坔蓝是唐跳跳的缩影。

所以你看这个故事不要迷惑,我就是要记录与我的爱情经历相似的爱情。说白了我在写我自己。

你有耐心看下去吗?反正我没有。本来我想写这个故事就是留个纪念,可我错了,当我一次次在深夜面对它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它对于我不是救赎,也不是宽容,而是更残酷的压榨。它压榨我的肌肉,我的心脏,我的肝脾,我的生殖器官,我的光亮的细密的汗毛,总之它压榨的我透不过气来。我的书写,原本只是想让往事回放。是的,它回放了。它自由地,无拘束地,刻板地,无聊地回放了。我几乎要崩溃。我不能继续下去。我必须潦草地给它们一个结尾,也算是对文字对你们读者的一个完整交代。

前几天我还企图让一个叫尹跳跳的女孩帮我写,我以为她会写下去,写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结局。可我很失望。没有人能懂得我的思、想。也是,不怪她,她又不是我,怎么能明白这一切呢?

但无论如何我是写不下去了。青瓷舞殇已经有八万字。是该要终结了。

最后,我跳出来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告诉给你一个我杜撰的故事结局吧(你大可不必相信这是我的精彩杜撰。也可以相信我就是如此一个城府深深浮躁暴动的人。你看,所有的权利都给你,你甚至也可以参与进来,参与这场“真实”的“杜撰”):

当我得知唐跳跳爱上一个老男人时,我绝望了。我没有什么是不能跟他比的,除了年龄,当然还有金钱。不过我不以为金钱是关键。唐跳跳应该不是一个过分爱财的女孩。当突然有一天唐跳跳告诉我,她必须跟他在一起时,我答应了。我居然答应了。可我不答应又能怎么样?她已经说必须,她是说必须跟他在一起。这样的必须,足以让我哑口无言。

那天,正好是我生日,我约唐跳跳,我说陪我过最后一个生日吧,也算是我们最后的一顿晚餐,之后,散伙,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无瓜葛。

她爽快地跟过来。然后她再也没有回去。

我们睡在一起了。她主动的。她说无法一辈子,就一夜吧,完完整整的。我说我不要。她执拗地脱光衣服。她站在我的跟前,离我只有一个馒头大小的距离,我第一次知道了她的裸体如此之完美,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好看的女人的肉体。它超越了网络上幕布上黄色书刊上那些光身子的女人。真美!该用一个什么词语来形容呢。嗯,像瓷器。像莹洁的充满了光泽的瓷器。尽管我很不愿意提到瓷器,因为她以后要跟的男人就是一位考古学家,他喜欢在手中拨弄瓷器。这是宿命,像瓷器的身体以后要在他的手掌之下了。真不敢想象他们能有快感吗?反正我跟唐跳跳没有。可我想做,十分想……她伏在我身上时,我的血管夸张到极限,我浑身燥热,觉得下体也比从前自慰的时候膨胀了好几倍,当我把这硬邦邦之物塞进她的身体时,殷红的液体从洁白如瓷的她的双腿间流淌。这更激发了我的情欲,我使劲冲刺,听着她疼痛的呻吟,我一泻千里,却丝毫没有快感。真他妈的晦气,使尽了力气,出了一身臭汗,丧失了那么多宝贵的精子们,我居然就没有尝到快乐的滋味。要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看着她,就只看着她洁白如瓷的身体,用手自慰呢。或者我可以夹紧了双腿,靠磨蹭的力量生成快感,我试过N此,屡试屡爽。在我上她的时候,我的心理是扭曲的,我一面很爱很爱她,一面又极仇恨她,所以这番做爱不得要领。没有灵魂的深入进入,哪有什么快乐可言?更别说高潮了。可她似乎有,她的脸膛红润,身体发潮,是那种温热的潮湿感,我的皮肤贴着她的皮肤能真切地感受到。哦,对了,在刚才激烈的运动的结尾,我还感觉到她的子宫在微微地收缩,这就是所谓的女人的高潮吧。但愿是。

她要扯纸巾,我阻止她,她眼里充满了泪水,然后又闭上。我赤裸着身体坐在她对面,看殷红的血液继续从她小腹之下两腿之间的地方向外渗。速度很慢。似乎粘稠。在空气中没多久就会结痂。发散出一股子令我兴奋的气味。我便俯身而上,开始了第二轮的征战。

为了掩盖她的叫喊声,我扭开了电视,音乐频道正播放国外迪士高曲子,激烈极了。我的动作受到趋使。

但并不持久。

音乐结束时,空气中弥漫了死亡与别离的气味儿。我用那只她爱上的男人的送给她的青瓷瓶的碎片,划破她的额头和脸蛋,嫌不够狠,我又掏出水果刀……我抱着她洁白的殷红的身体,问她不疼不疼啊……我给她服用了大把的安宁片。她能够安乐而去了。

我本来打算跟她一起死,可她仇视我的眼神让我改变了主意。我留下她,伪造了她自杀的现场。我确信这一切皆无懈可击。

我拧开她厨房的煤气阀。然后,我一个人出了门,再不回头。

7

十分钟之后,莫洛从厕所出来,站到索萧木的跟前。

胶片呢?说吧。

哦,既然你非要胶片,那让我先打个电话,然后我会给你一个比较满意的答复。索萧木说。

好吧,谅你也不会耍什么花样。

得到允许后,索萧木掏出从大鹤手中借来的手机,拨通了景窑镇那个自称是唐跳跳的女孩的手机:

喂,你好。

你好。说吧,他是不是在你身边?对方说。

声音比前两天当面听到的要沧桑一些,也许是手机听筒的问题。

索萧木站起身来,回答:是。他就在这儿,他不相信你活着。

把电话给他。对方冷冷地命令道。

好。索萧木照做,把电话塞到莫洛手上。莫洛开口就是一句:别耍把戏了,你是谁?

对方沉默,莫洛见没有回音就欲挂了手机,可就在他握着手机的手臂向脸部以下滑动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莫洛,你个混蛋,你居然没能杀死我。

你是唐跳跳,跳跳,跳跳……你是唐跳跳……你……你……没有死?哦没有死……没有死……

莫洛的尖叫声引来了茶舍服务员,服务员询问究竟,索萧木摇头,并示意他离开。

索萧木能听见莫洛对着手机吼出的声音,低沉,呜咽,像背上扎了三支利剑的小兽的嘶鸣:你怎么会活着呢?你活着……我怎么办?

显然他把唐跳跳的死亡当成一个恩准自己死亡的砝码。现在得知了唐跳跳还活着,就等于扼杀了他通往死亡道路的光亮的途径,于是乎他不能死了。他很沮丧。他一直问:你还活着我怎么办?怎么办?

我要见你。他说。

听筒里的声音回答:不行。

既然分手了,就没有必要再扯瓜葛。你放了那个女孩,她跟我们没关系。

我不放,谁让她也叫跳跳呢,叫跳跳的女孩都不配有好下场。

可你现在囚禁的是她妹妹。

我要她用胶片交换。

胶片?

跳跳,我要胶片,你给我送过来吧。

莫洛你疯了。我真不懂你在说什么?

呵,发疯的是你,欺骗感情的也是你,你这个凶狠的家伙。

莫洛莫洛莫洛你没资格对我嚷。

对方说完,啪地挂了电话。索萧木站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索萧木还看见莫洛眼中的红光消失了,转而代之的是如海水一般的深蓝。

8

话说另一边,MY本来是偷偷跟踪着索萧木的,可一不小心索萧木就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不过这也没关系,要找她很容易,路线他清楚得很。可他又不想。

为什么不等呢?或许等待会更精彩。

他改变主意,折回来,找索青。他知道索萧木也会回来找索青。

傍晚,当他矫健的身影出现在月光村落时,索青激动坏了:你这家伙终于来了。你说你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的,搞什么搞?

MY却是不吭声。他费力地撬开窗户上的铁棍,钻进来。索青说你真傻还是假傻,你要拉我出去,不是要你进来。

给我一把椅子。他说。

索青不解,递给他一把几乎要零散的木质摇椅。他坐下。索青拽他的衣服:喂,喂,你到底搞什么?

他笑,很怪异的样子:先歇会儿,我很累。既然入得虎穴,还怕在虎穴休息一下?

索青撅起嘴,却也无话可说。她能看到他浑身泥土的痕迹,透着几分狼狈。

索青转过身去。

房间里很安静。

少顷,索青又过来与MY攀谈:喂,你到底歇好了没?外面情况怎么样?我姐呢?

MY依旧没吭声,保持着神秘与严肃。

索青无奈,暗自摇头。她走到那张斑驳的四方桌前,从抽屉里掏出一根蜡烛。其实她不是要掏蜡烛。她就是无聊了。“掏”的动作实在是她极其“无聊”之下的无意识举动。她晃了晃蜡烛,MY递给她一把打火机,她打开,点上。

她很奇怪:刚才还没蜡烛的,怎么就突然有了呢?

MY眯缝着眼睛,假装没听见。

蜡烛燃烧起来。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奇异的怪香,且越来越浓。

索青小声呢喃:哎,你困不困,我看我是累了,我想睡啊。

MY回应她:我也是。

9

索萧木被莫洛拉着手回到梨枝镇……

亲爱的读者,读到这里,你万万没有想到的第二个问题出现了:明明是争吵,是讨伐,可突然间莫洛抓住索萧木的手臂,且柔软下来。当然我说的柔软是指莫洛的动作充满了安宁,说白了就是温柔的、含情脉脉的。索萧木疑惑:这——怎么可能?一个刚刚还信誓旦旦要杀了她和妹妹的人,怎么会转瞬就改变了呢?

索萧木的手一直被他紧紧地抓着。他眼神迷离,似乎要把一种信念传递给身边人,却又不舍得惊扰了身边人。此刻下他就是如此的状态。索萧木呢,被抓着,竟然就迷失了心性,由疑惑到惶恐再到顺从,她乖巧极了,她甘愿如此,因为她也异常地渴念那温暖的掌心所传递的东西。

他们并肩,重新回到梨枝镇,索萧木又看到了村口那棵蚯枝纵横的大槐树,还有树身上雕刻的名字——唐跳跳。如此之下,一阵风袭来,她竟然产生了错觉。她以为她就是唐跳跳。

所以莫洛在树下拥吻了她,她没有反抗。她好像听见了佟沿见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萧——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于是许久以来积攒在她心头的委屈顷刻间消融了。

她也在发癔症,不由自主的。

唐跳跳,唐跳跳?我真是唐跳跳么?我爱谁?我是谁?

一连串的问号又侵袭她,突然她就吓了一跳:我不是什么唐跳跳,我是尹跳跳,哦,不,我不是尹跳跳,我叫索萧木,对索萧木,我是索萧木,我是来救索青的索萧木。

跳跳,你想什么?想我们的从前么?

莫洛抓她的手指更紧了。她窒息,无法言语。

莫洛说跳跳,她应着,嗯,我是跳跳。莫洛便微笑,很美好的样子,她也微笑,天真极了。

就这样他们走了一段路,又一段路……时间仿佛被施了魔咒一般,很慢,没有声响。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包括思想。

可似乎不对,我爱过的人身上不是这个气息,一定不是,不是。

索萧木被冷风吹醒了。

她的手还被莫洛握着。可,她不愿意配合了,她抽了一下,很用力很用力。她的这个动作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她要警告莫洛不可以这样欺负人,其实这也只是她一种本能的反抗,并非代表绝对的内心;第二层意思是,她要警示莫洛不要把她错以为成别人,这不但是对爱情的辱没,也是对他自己的辱没。

但她的这个包含了两层意思的动作却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莫洛拽她拽得更紧了。她抽离不开,就用言语暗示他:没有人能代替唐跳跳。

是的,没有人。我对不起你,跳跳。莫洛说。

此时索萧木很清楚,他叫的是唐跳跳,他依旧把索萧木错当成唐跳跳。

他是固执的。

没办法,索萧木只得闭嘴,跟着他走。

在到达月光村落门口时,莫洛突然问她,你冷么?她摇摇头。她真不冷,被莫洛握紧的手心甚至还在出汗。

莫洛说:进去吧,这是咱们的家。

索萧木从他的温柔言谈中感知到了一份久违的温暖,与此同时也更验证了一个事实:千真万确的,莫洛犯了神经病。他在产生幻觉。不能自拔。

这样的时候索萧木知道再怎么折腾、反抗也是徒劳。如果试图靠自己的呼喊是呼喊不出一个清醒的莫洛来的,更何况谁能保证前一段时间把她困住要挟她并且与她对峙谈条件的莫洛就是一个清醒的人呢?她想,人的清醒与否真不能以善良和凶狠做判断标准。

索萧木决定顺着他的思维走。于是她问,莫洛你关起来的那个女孩呢?

莫洛说在厢房里。

索萧木说我可以见她吗?莫洛说好。然后他就掏出一把古铜色的钥匙在她跟前一晃,他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索萧木很兴奋,她开始提条件:放了那个女孩。

那你答应永远不离开我。莫洛也提出一个交换的条件来。

好,我答应。

那我也答应。

说完,莫洛就带索萧木去开囚禁索青的房门。房门打开了。他们进去,室内昏暗,一股子刺鼻的诡异的味道在漫延。

他们站定,却是彼此都没说一句话。

他们继续搀扶着,移动着,想要找电灯的开关。可居然找不到。

他们又站定,歇息。

我头晕,跳跳,我困了。莫洛小声说。

我也是。索萧木说。

然后她就觉得浑身酸软,像有无数小虫子在吞噬她的敏感神经。一根一根恨不得咬断。

10

等索萧木再醒过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她使劲揉眼睛,却看不清屋里的任何东西。这间屋子本来就采光不好,天黑以后更是。她挣扎着起来,想再找电灯开关。可她的腿还是软乎乎的,任凭怎么用力就是站不稳。如此,她只能尝试着爬行,一步,两步,三步……这样她就真的挪到了西墙根下,摸到了那根细细的坚硬的尼龙绳,即电灯的开关控制器。她拉了一下,室内通明。她看清了屋里的一切:

索青靠在一只椅子的椅腿前,重心向墙壁。

莫洛在酣睡。

在索青的一旁的另一张椅子上,端正地坐着一个男人。这男人不是别人,他是索青的朋友,也是与索萧木这些天来有过交往的MY。

她惊喜:你也在?索青怎么了?

睡了。MY回答。

快帮我叫醒她。她说。

呵,没那么容易吧?MY说。

你?

索萧木很惊讶,她的脑子一时间还磨不开圈儿,在她意识里MY该是同党,可现在他要做什么?倒戈?

索萧木见他在把玩一把弯刀。

那弯刀发出冷的白光,刀尖朝对莫洛。

别——

索萧木惊叫。一种莫名的力量在她体内支撑、奔涌,她也顾不得思考许多,她想拦住MY,她不让他伤害莫洛。可她的脚就是不听使唤,刚才靠意志爬行找到灯绳已经是一个极限的挑战了,现在再让她爬行,她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她疲倦而沮丧地趴在地上,抬头对MY讲话:别伤害他。

什么?你忘了他是你的敌人?你忘了他怎么伤害你了?他会放过你和索青?MY说。

不!

索萧木依旧大叫着制止他。

你真疯了。MY边说边站起来,他走到索萧木跟前,低头对她讲:你知道吗,这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我必须杀了他,然后我会让你作证,让索青作证,他是自杀的。你看是他要挟你,要伤害索青在前。这,我们都有证据。

不,MY,你听我说,我感觉他不算坏人,他不过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他不会对我们下毒手的,他就是虚张声势。我能了解。

什么,你了解?天啊,真是天大的笑话。你居然说你了解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索青也不同意你伤害他吧。

索青?索青睡觉了。你看她睡的多香甜,还有莫洛这家伙,睡的也好舒服啊,那就让他舒服到底算了。你说是不是?

说着MY就猛一个转身,朝向莫洛。

可怜的莫洛已经由先前张牙舞爪的小兽变成了现在待宰的羔羊。他的表情无辜而天真,紧闭的眼睑上落着一只肮脏的小飞虫。索萧木看在眼里居然就真的疼在心里。虽然这种感觉很奇怪很诡异。

MY弯腰蹲下,把弯刀放在莫洛的鼻梁上。索萧木就感觉自己的鼻梁也嗖地刮过一阵冷风。她打了个寒颤:

MY,你看索青好点儿没?你该照顾一下她。

索萧木要用对话的方式占据MY的时间,好为自己争取能恢复体力站起来的机会,然后再去说服MY,不让他做傻事。

MY漠漠地笑:没关系,她很好。

可是,你也该知道怨怨相报永远没完没了,为什么不放他一马呢?索萧木继续游说。

哦?是吗?当你被侮辱被伤害的时候你也能保持镇定?我告诉你我不能。MY越说越激动。

他的音调开始发抖。他把弯刀从莫洛的鼻梁上移开,那刀又成了他手中的把玩之物:我告诉你,索萧木,我知道你的任何事情,前些天来是我一直在跟踪你,愚弄你,好玩吧。好好好,说到这儿了,我也实话告诉你,从始至终玩弄你们的是我。哈哈。伟大吧?

你?

索萧木惊呆了,她理不清这一切纷繁的头绪。她的头疼的老毛病偏偏又犯了。她忍着疼:难道来梨枝镇的人都疯了?

是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都疯了。你,我,他,她,任何人任何人。MY冲她嚷。

这么说屋里的迷香是你放的?

对。

你要做什么?

杀莫洛。

为什么?

非要知道答案?

是。

哈哈——那好,我也图个干脆,我告诉你,索萧木,你给我听好了——我杀莫洛,是为了——陷害你!

你,终于说实话了?可我跟你有什么仇?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那你总该认识佟沿见吧?

佟沿见?他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哈哈,他答应我要跟我一辈子待在一起,他说即使他娶了你也一辈子跟我呆在一起……可你却偏偏害死他。

我没有……

嘘!我知道你没有……我跟踪你,我送你来梨枝镇,我躲在窗台下我听见你说的话了,我听见你说你没有害佟沿见,可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相信是相信,但我不会放过你!说实话吧,害死佟沿见的间接凶手还是你,如果没有你跟他的感情纠葛,你说他会出事吗?你说他会离开我吗?

这么说一直在我身边装神弄鬼的是你?

是你心里有鬼!

呵,你疯了,你跟佟沿见?你们居然?

少跟我装B,我跟他就是相爱,我们爱得单纯,不像你那么虚伪,一会儿说爱他,一会儿说不爱他。其实你爱的是你自己,爱的是你自己的感受,你还口口声声说你痛苦,你痛苦你痛苦,你有失去一个至爱的人那么痛苦?你——没——有!

我有——

嘘——别嚷别嚷,没人能听见!没人!

MY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索萧木懵了,她一时间还不能理清事情的脉络,虽然她已能明白她与佟沿见与MY之间纠缠的关系。一想到佟沿见居然背着他与另一个男人调情,她的厌恶感猛地迸发出来,代换成她的咆哮:不,不可能!佟沿见不会喜欢你,更不会跟你来往,不会的!

会!而且很会!你能给他什么?你什么也不能,而我了解他,了解他的痛苦,了解他的寂寞,甚至我还了解他每天的需求。在我面前他懦弱他英武他调皮他下流,但他不虚伪不造作,不用刻意戴一副面具假惺惺地去讨好谁。所以他说过他喜欢一辈子跟我在一起的感觉。

那也是友谊。

友谊?友谊会同床共枕?

你胡说!

你看你生气了不是?这证明什么呢?证明你还爱他?

你?

我,是我,我要报复你。

你?!

索萧木连气带急,突然就说不出话来。她浑身发抖,她万万没想到这个MY居然是树后黄雀,且凶狠的。但她越是发抖越是不能言语,这让她更处于被动。她可不想一下子输掉。她迅速调证状态,让气息平顺下来,头脑也逐渐理智下来。

此时MY正挑逗般地把弯刀重新架上昏迷的莫落的脖颈。索萧木惊叫一声,她不能确定这个怪异的男人立马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她害怕极了。她拼命告诫自己要低下腰身,低下姿态,于是她近乎哀求: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杀就杀我好了,放过其他人。

不可能!MY气势汹汹:他也是我的敌人。

为什么?

因为他是这一切的布局者,他知道的太多……我讨厌掺合进来的任何男人,任何男人!

可他已经神智不清,他还把我当成唐跳跳,他都认不清人。

是吗?我让他清醒!

说着MY从桌上抓了一杯水,朝莫洛脸上泼去。莫洛一个激灵,醒过来。他神态懵懂,朝四下里瞧了瞧,小声喊:跳跳,跳跳……

他被捆绑的手脚拼命舞动着,像亲临了世界末日一般,他要找到他心爱的女孩跳跳,然后牵手,相依,同赴毁灭。他的眼神充满了期待,若稚子般。

装吧,莫洛,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我倒要看看……请你继续,你这个虚伪的男人,没骨头的男人。

MY极尽讽刺之能事,却刺激不到莫洛。他依旧沉浸在他自己构建的幻觉中,他喃喃:跳跳,我浑身没有力气呀,我够不着你,你手冷不冷?过来过来……过来好不好?

他做出一个向索萧木靠近的动作,但事实是他真动弹不了。他的体力还不及索萧木。这状况跟索萧木平素参加的肢体极限锻炼不能不说不无关系。

在一种无形力量的指引下,索萧木也想靠近莫落。她身体前倾,尝试挪动,但只动了一点儿,仅是一点点儿,距离莫洛还有一段距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还是劝告他?再或者告诉他,他现在所处的危险,让他逃跑?

你们,都别装B!我还不知道?统统他妈的伪君子。一个一个都结果了也不错……看看,看看这还有一位……这位小姑娘啊,可怜见的,单纯的傻姑娘,你就做一只提供证词的羔羊吧,亲爱的,哦……

MY是在对昏迷中的索青讲话。

11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危险也在步步临近。

无论索萧木怎么游说,都没用。MY听不进任何劝告。他如同疯了。他仇视在场的每一个人,仇视有情感瓜葛的任何人。

他指责莫洛,指责索萧木。索萧木低着头,她在想主意,而莫洛一声不吭,他没有任何表情。显然,MY这般费力的声讨对他们也起不到一丝作用,这让他感觉很失败。他对莫洛说,太无聊,人生他妈的太无聊,你要是男人,你自己动手。

莫洛说,别伤害我的跳跳,不伤害她我就自己动手。

呵,终于肯说一句男人话了,不婆婆妈妈谈情说爱了?告诉你吧,我为什么恨你,就因为我看不得你在我跟前说爱啊情啊,你也配?真他妈恶心。

MY把矛头指向莫洛,他要一个一个解决。实则是解决他自己的心结,那些长年累月积攒的病症。

此境况下,索萧木无计可施。她只觉得心跳加速。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她万万不曾预料到的,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恐怕现在这一屋子里也只有她一个人是清醒的,只有她有改变当下状况的希望。如此以来,一个沉重的责任就落到了她的肩膀上。她凝结全身的意念将力量运行到双腿上,然后她就觉得下身有一股热浪在翻腾,开始疼,后来麻,再后来又剧烈得疼,她咬住牙齿,又一次让意念汇集到双腿上。

地上弯刀的光发出冷冽的寒光,刺激着她的眼睛,还有她的决心。她看到莫洛朝那柄弯刀伸手了,她惊呼:不要——

与此同时她抓住了莫洛的手腕。

你?

MY惊愕,却没再说出别的话来。

我想支段舞。你也听说过吧,索萧木是一个有点儿名气的舞蹈演员,你肯定听说过。我是说,我想跳舞。给我一个机会?

索萧木对MY说道。

MY没有吭声。

显然他没料到他的强蚀迷魂香对索萧木居然不起太大的作用。

索萧木开始跳。她企图通过舞蹈来疏导MY的心结,也希望通过舞蹈令莫洛从幻觉中苏醒。虽然她也不知道莫洛苏醒之后会不会令状况更糟糕。管不了了,只能走一步说一步。希望在这个过程中,自己也能想出一个更好的救人和自救的方法。

她迫不及待得跳。

仿佛周围有曲子在赶场。

她跳的第一支舞叫《爱我别走》,是为参加一场七夕情人节民族节日推介会而编排的舞蹈。此,集合了古典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舞蹈特点,通过肢体舞动淋漓尽致地把爱情与忧伤表达出来。她当初跳得感动了在场的很多人,反正她听说很多人眼里有泪水。她就有了自豪感。因为她是希望通过舞蹈拯救人的灵魂的,她希望她的舞蹈能让孤独的人不痛苦,当然她知道孤独是永恒的,没有人可以说自己不孤独,除非你是石头与草屑。可你就能说石头与草屑就不孤独么?

索萧木浑身充满了力量,她弹跳,弯曲,跨步,旋转,飞跃,她抬起的下颌与曼妙的腰身带给人的是无尽的美感。随着她脚步的快移,有了踉跄之感,她的表情陷入另一种巨大的忧郁中,顷刻周围一团灰色……

她卖力地跳。

MY居然也在认真地看。

莫洛则是傻傻地继续他的梦幻之旅。

12

足足跳了十分钟之久。这十分钟,索萧木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起来。她也发现自己的左腿奇迹般得好了。不疼,不痒,不麻木,甚至要比从前还活络。

她后悔极了,后悔没离开家时竟然会以为这条腿完蛋了,所以她才绝望,才痛苦,继而遇到了这许许多多的麻烦。

她继续旋转……

旋转……

她借助最后一个旋转动作靠近了MY。说时迟那时快,她已经用一把细小的水果刀抵住了MY的喉咙。(这个动作她都觉得突然,她对自己的行为充满了陌生感,确切地说是不可思议。)

她的手明显地在抖动。

你要答应放了我们,也等于放过你自己……她说。

MY嘴角一挑,根本不屑,他不相信一个女孩不但在迷香中站起来跳舞,还能变魔术似的掏出水果刀要挟他。意识里他企图推开她的手臂。他的肩膀抖动了一下。

别动!

索萧木提高声音。

水果刀是锋利的,他的肩膀的动作,造成了他肌肤的受损,于是有血渗出,在他的脖颈处。红色的。数量极其少的,可以用“滴”来计量,但它们醒目,极大地刺激着在场人的瞳孔。

于是,此刻下,一种腥甜的味道开始顺着人的意识在空气中泛滥。

索萧木也惊呆了:我说让你别动,别动!别动,别动懂吗?

MY的脖子被划伤后,他强硬的态度倒是收敛了一下,他说:好好谈谈吧,把你的水果刀放下。

不放,我不相信你。

那你相信什么?

我……反正我不相信你,不相信!

不,你不是不相信我,你是不相信任何人,你还不相信你妹妹、你父母、你男朋友。你从来都猜忌。

你不吗?你不猜忌?她反问。

MY冷笑:还用问吗?我当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完全可信之人可信之物吗?

既然你知道没有,那好你凭良心发誓放过我们。

不。我不发誓。我不会放过你们。大不了一起死。

MY的决绝,令索萧木更加不安。如果真如此继续下去,事态将要发展到多么恶劣的地步呢?

索萧木把最后的希望放在莫洛身上,她只有求助于莫洛了。

这多么滑稽,半天之前还是莫洛要挟她,用凶狠残酷的话来折磨压迫她,而现在转眼间他却成了可怜之人,他们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同命相连。

莫洛,过来!

她命令。

嗯。

莫洛答应着,眼神温柔。

可他毕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依旧没能站起来,甚至他就没能爬行一步。

该死的!她暗骂。

她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很快熄下来。她清楚地知道她是下不了手的,对MY,对任何人,也就是说水果刀虽然架在MY的喉咙处,却只是一个花架子。不实用。

MY自然能看透她的心思。

MY趁她分神,一猫腰,灵巧地从她水果刀的要挟之下逃脱。

现在的阵势是:

一米之内,索萧木与MY对峙。他们手上各有利器。

MY逼过来……

索萧木绝望地闭上眼睛,她希望她的血能让MY收手,那么她就不白死了,就可以挽救下两条性命,一个是莫洛,一个是她的妹妹索青。

她默默地说道:永别了,生命!

再没有其它豪言壮语。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13

很多时候,在危急关头,必定会有新的转机。

果不其然。

门被推开了。有人闯进来。那人疾步跨到MY身后,虽然MY个子高,来人个子矮小,但来人还是一伸手就扣住了MY拿刀的腕子。MY没料到会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他的警惕性也只放在了索萧木身上。

咣当,弯刀落地。索萧木赶紧俯身拾起。她紧紧地握着,向后撤退一大步。

MY顾不得上来抢刀,他要还击攻击他的那个人。只见他一个反转就用手抓住了那人的肩膀,像老鹰捉小鸡的形态。那人也不言语,身体向后一撤,再借助弹跳,腿就朝MY揣过来。

接下来可想而知,二人展来了激烈搏斗。样子滑稽。

索萧木根本插不上手,她握着的刀始终悬在半空中,靠近自己头颅的地方。

她神智混沌,看不清究竟两人各使了什么招数。随后,只听见一声大叫,MY躺倒在了地上。

后果是,他的小腿骨被重重地拧断。

哈哈,小子,你还嫩点儿。那来人喊道。

此时,索萧木才得以看清了他扭曲的面孔。

天啊!怎么、怎么会是你?

索萧木十分吃惊。因为这来人非官非侠,却是被她拖欠了拉面钱的那个小老头——拉面张。

再看此时的拉面张,背靠墙壁,大口地呼吸,似在掩饰剧烈搏斗后的虚弱。他身板厚实,仰头,挺胸,实在像一只刚刚赢了比赛的毛羽不整的斗鸡。

地上,MY痛得直叫。这场面极大地刺激着拉面张,刺激着他的胜利感再次得到巩固,他发出与他年龄极不谐调的打着颤的稚嫩笑声来。

他扭头看索萧木。

索萧木故意闪开,看向别处:我、我欠你的钱……我没忘……

哦噢啊嗯——

这些奇怪的声音再次从拉面张的鼻孔中迸发出来。

索萧心生疑惑,这人到底怎么了?一场胜斗就值得他如此?真是太奇怪。于是,索萧木再看他时,眼光就大胆了,仿佛她成了中年人,而他成了少年。一个中年人,阅尽沧桑的中年人,在审视或者安抚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多滑稽。于是,在这样的意念的转换下,他摆出一副懵懂的却也显得郑重其事的神情:嘘,你认识我?告诉我,我是谁?

拉面张。索萧木小声咕嘟。

错!你说错了——

拉面张声调怪异,他极力否定索萧木的回答:

告诉你,我叫张天遥!张天遥!懂不懂?吼吼哈哈……张天遥是啥鸟儿?是大鸟。雄伟壮丽的大鸟!

我会还你钱的。索萧木小声咕嘟。

拉面张没听见,他依旧沉浸在自我的叙述中,他也不看任何人,他只顾瞅自己的脚尖,继而是端详天花板,再然后是呜地一声大叫:我不是逃兵,我是英雄,我不是逃兵,我是英雄……

至此,索萧木才多少明白过来,这眼前的拉面张也跟莫洛一样陷入了自己布下的幻境中。肯定这幻境是痛苦的,亢奋的,寻找不到方向的,又让人无限憧憬的。

与此同时,一种巨大的悲伤浸透了索萧木的肺腑:这到底怎么了?有时候,一个人为另一些不相干的人冲锋,其实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而这身份又如此重要么?

索萧木眼里充满了泪水。

没有人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其实她也不太知道。

她怎么能知道呢?怎么会知道一个老人的不平常的的历史?又怎么会明白一句咒语在一个人的生命中所施加的动力与压力有多大?

……

拉面张疯了!

她做出这个断定。

房门敞开。

她看见外面下很大的雪,不知从何时起,白茫茫一片。

拉面张跳出去,一个人。他手嘴并用撕碎自己的衣服,赤条条,在没有光泽的日光下奔跑。跌撞。钝拙。发出一头豪猪衰老前的嘶鸣声。

雄壮或勇猛,其实都不过是人在某段时期下的一场兴奋的幻觉。

14

现在房间通风良好。索青慢慢苏醒过来,她靠在墙壁上,她不清楚这个房间刚刚发生过什么。

莫洛的神智依旧不清,他呼喊他的“跳跳”。

索萧木不再恐惧MY会对他们做出什么。说白了现在只有她能对MY做什么。那么做什么呢?报复?还是置之不理?

她飞快地做着这道选择题。

她无法确切MY到底伤到了什么程度,但是从他痛苦的表情她能知道他很疼,且是动了筋骨。想到自己在车祸中险些丢了腿,她忍不住对他动了怜悯之心。她说我带你去找大夫。

不许你去!跳跳,我不许你去。莫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喊。

她无奈地摇头。看来她也只能把自己当唐跳跳了,她柔声说:莫洛,咱们不能看着别人受伤不管吧?

莫洛说,我就不许。

可是莫落,你再好好想想,我们能见死不管吗?

你问她。

莫落答非所问,指向索青。

索萧木看过去,才发现索青已经醒了,她正软绵绵地站起来,她看看MY,看看莫洛,再看看索萧木,然后睁大了眼睛问:刚才我在梦里看见你们吵吵呢,真的吗?

嗯。索萧木回答她。

索青很平静,许是迷魂药在她体内持续发生着作用的缘故,也或者是她看透了刚刚发生的诸多场次的游戏,再或者就是她深知这游戏是由她策划引发后才变异而成的,所以她坦然接受变异的现实与变异带来的惩罚。

MY受伤了,我想带他看医生。索萧木柔声对索青说,她知道索青跟MY是朋友,她刻意隐瞒了MY对他的所作所为。

索青这才揉揉眼睛,认真看MY,顿时她惊呆了,眼泪大颗地滚落:呀,你怎么弄成这样?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非带你来。

别哭,索青。索萧木劝。

索青还是大喊大叫,并且她想跑到MY跟前,她甚至还想俯下身子看他的伤口,可事实是她依旧无法动弹。这一番喊叫更是让她又虚脱了许多,她的意念渐渐不能支撑,她的声音消弱下去。

她对面的MY始终一言不发,表情漠然。

索青央求道:姐,你去吧,快去啊,带MY看医生。

这是许多年来她第一次称呼索萧木姐,索萧木心跳了一下,冲她微笑:乖,你累了,你必须休息,闭会儿眼睛吧。我就去。

说完她朝MY走过去,她弯腰把手递给MY,MY没反应,她就去搀扶他,可她的力气不够大,MY没能动弹,于是她继续加大力气。而此时的MY倒也想站起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二——索萧木轻轻喊出口号,汗珠顺脸颊滴下来。窗外的雪花已经停止了舞动。

一二三——

不许动!莫洛拦在他们跟前,活脱脱一副被抢了情人的霸王气势:

你要背叛我,跟这个男人走吗?

莫洛你病了你知不知道?索青依着墙壁有气无力地说。

少插嘴,我在跟跳跳说话,没你们任何人的事……跳跳,好跳跳,我问你,你是不是要跟这个男人走?你告诉我,你是不是?

莫洛——你闪开路好不好?索萧木说。

然后索萧木试图再次用力搀扶起MY,她轻声对MY说你要配合我,站起来,去看医生。

MY无语。

他努力去做。

15

雪醒目得白。血醒目得红。

索青惊叫:姐——

索萧木回头,看见莫洛正握着她刚才丢掉的水果刀,朝大腿上狠劲地戳,血顺着裤管流出来,渗到地上。

在他动作的时候他的眼光始终不离索萧木:跳跳,你看你现在还离开我吗?

索萧木暗叫:糟糕,又添乱。这可如何是好?

MY在她的搀扶下本来就站得不稳,现在她手劲稍微一松,他就又重新滑坐到了地上。

索萧木索性彻底松了手。

现在她的心神被莫落和莫落的血液拽住,她轻喊着莫落别傻呀别傻。然后她猛地朝莫落冲过去,趁其不备,夺了他手上的刀子。莫落回过神来,用力地抱她,水果刀划伤她的手指,随后掉到地上。

姐,你的手流血了!索青吓得声音发抖。

怎么流血了,疼不疼?跳跳。莫落神经恍惚地说道。他拉过她的手臂,充满爱怜地端详,像是端详一朵怒放的玫瑰。

瞧,多不小心,总是弄伤自己。

他俯下嘴唇轻轻吮吸那伤口。萧索木闭上眼睛。这情景让她回忆起佟沿见了,于是她的内心一片柔软,她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去抚摩莫洛的短发。

她还记得她跟佟沿见有一次吵架后,彼此都很激动,佟沿见失手摔了一个玻璃杯子,他说阴险的话来责难她。她很难过,但是她不讲出来,她惩罚自己,她弯腰捡起一把碎玻璃攥住,一直到玻璃刺进她的皮肤,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淌,他才大喊,他不停地道歉,他用嘴去舔她的伤口,于是他的嘴唇跟舌头也被划破了,血液更多。他们交融。不再互相攻击。

现在,看到莫落重复佟沿见的动作,索萧木就哭了,她知道有种东西在心底开始复活,生长。

别哭,跳跳,还疼么?一会儿就好啊,乖……

嗯。索萧木连连点头。

你看你后悔了不是?你不跟那个老男人走了吧?告诉我,跳跳。还跟他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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