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豆豆走出西关医院,在街边上了一辆出租汽车,出租车向前开去,另一辆汽车尾随跟踪。
在中胜公证处的一间接待室里,一位负责接待的干部拒绝了汤豆豆提出的要求:“对不起,这份遗嘱的副本,我们现在不能提供借阅。”
接待干部还回了汤豆豆的身份证,汤豆豆却还试图争取:“为什么不能看呀,我是他的女儿,他的遗嘱就是写给儿女的。”
接待干部解释说:“对不起,你这身份证上也没写你就是立嘱人的女儿啊,你姓汤,立嘱人不是姓杜吗。就算你也姓杜,我们也不能给你看,我们怎么确认你的身份啊。”
“我真是他的女儿,不信你们可以到公安局问去,公安局不是都到这儿来查过我爸的遗嘱了吗,你们可以问去。”汤豆豆不想放弃。
接待干部已经不耐烦地走出接待室,对跟出来的汤豆豆说道:“我们没有义务去公安局问,你要想看遗嘱可以让公安局的人带你来,只要他们手续齐备,我们可以给你看。或者你向人民法院提出申请,由法院给你出手续,或者请律师去帮你办手续,手续合法齐备,我们就给你看。”
接待干部向前走了,汤豆豆无奈地止步。
汤豆豆下了出租车,向巷内的旅馆走去。
暗中的目光一直跟着汤豆豆走进巷子。
汤豆豆走近旅馆门口,身后忽有人喊:“汤豆豆!”声音极为陌生。
汤豆豆被惊了一下,悚然回头,她看到两个男人站在她的身后。她嘴巴张了一下,差点喊出声音,她看到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北京天地律师事务所的毛律师,另一个,就是潘玉龙。
在盛元公司的一间会议室里,毛律师带来了两位注册会计师,他们与盛元公司的副总裁面对面地,开始了资产分配问题的交涉。
毛律师说:“我是杜盛元先生的法定继承人汤豆豆的法律代表,这两位是中环会计师事务所的注册会计师,这是我们的委托书。我们受当事人的委托,为她办理资产继承的相关事宜。今天来,是想请贵公司提供方便,我们首先希望能够尽快查阅公司的全部账目,了解公司业务的……”
副总裁说:“哦,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据我所知,杜盛元先生已经立下了遗嘱,已经对盛元公司和个人的资产做了分配,已经……”
毛律师说:“难道您没有听说,那份被宣读过的遗嘱是伪造的吗?真正的遗嘱在……”
副总裁说:“对不起我更正一下,原来的遗嘱只是涉嫌伪造,现在公安机关的调查尚未结束……”
此时,杜耀杰正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通过闭路电视观看着会议室里的针锋相对。
“……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你们希望查阅公司账目的想法我深表理解,但为时过早了一点。”副总裁说。
毛律师说:“真正的遗嘱在中胜公证处存有副本,你们可以依法申请调阅一下,你们看一下就真相大白了。”
“那份存在公证处的遗嘱我听说过,但那份遗嘱内容是不是真实,这就没法考证了。杜盛元先生立嘱时只有律师和公证员在场,公证处说律师手上的遗嘱是伪造的,但律师很可能也会说公证处的那一份才是伪造的。究竟谁是伪造的,总要等律师从国外回来之后,再做分辨吧。”副总裁硬硬地说。
“公证处的职责,就是见证法律行为的真伪。公证处存档的文件,应该是客观公正地反映了事实……”
“西安宝马彩票不是也经过了公证吗?后来的事实不是已经证明公证所做的公证,有时候并不公正吗!”
“您的意思是,您,或者是盛元公司,或者是杜耀杰先生本人,不承认原来的遗嘱是伪造的,不承认公证处的遗嘱副本是真实的,不承认我的当事人与杜耀杰先生有平等的继承权,我可以这样理解吗?”毛律师问。
副总裁说:“怎样理解是您自己的事情,我只是依法办事。在公安机关没有结案之前,我们盛元公司不便发表任何评论。即便是在公安机关侦查终结之后,也还要经过法院的调查审判,法院要看哪一方的证据更加充分,才会做出可靠的判决。一切都等那个时候再论吧。”
毛律师和两位会计师对视一眼,冷冷地说道:“也好。不过我有点好奇。我很想问一句,您本人真的相信原先的那份遗嘱是真实的吗?”
副总裁面无表情,没有答话。
毛律师等三人走后,公司副总裁走进杜耀杰的办公室,杜耀杰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还在发呆。副总裁看着墙上的电视屏幕,屏幕上那间刚刚结束会谈的会议室里,已经人去屋空。副总裁转眼又看看杜耀杰的脸色,杜耀杰脸色发暗,目光狰狞。
西关医院杨悦病房外的一个角落,毛律师与汤豆豆潘玉龙商量着对策。
毛律师说:“我们去公安局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目前这个案子还在侦查过程中,公安方面不便透露更多情况。根据我的经验,现在要侦破这个案子,一是要找到谋害杨悦的凶手,二是要找到更可靠的证据,能够证实公证处存档的遗嘱副本,就是你父亲留下的真正遗嘱。这两方面的查证工作,都不一定能在短期内很快完成。”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就这样干等吗?”汤豆豆问。
毛律师想了一下,说:“我们如果不愿意等下去,也可以现在就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请求法院根据公安机关目前掌握的情况,认定公证处存档的那份遗嘱为有效遗嘱。梁忠诚宣读的那份遗嘱因梁忠诚失踪和杨悦被打等一系列不正常情况,应视为无效遗嘱。一旦法院做出这样的认定,你就可以不必等待杨悦这个案子的侦破,而直接进入遗产继承的实际操作程序了。即便法院对两份遗嘱暂时不做出认定,只要你一起诉,至少有可能促成法院决定暂时冻结遗产,这对你也是非常有利的。”
“那我们就去法院!”
毛律师说:“如果你同意启动诉讼程序,那么你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签署一份授权书,授权律师作为你的诉讼代理人,向法院提起诉讼。”
汤豆豆看一眼潘玉龙,然后对毛律师郑重点头:“好,我授权你,代表我,提起诉讼!”
汤豆豆和潘玉龙一起送毛律师走出医院。分手时,毛律师又对汤豆豆嘱咐了一番:“豆豆,官司一旦开打,你自己就要格外小心。钱是可以让人利令智昏的东西,杨悦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所以你千万要小心。有事需要上街的话,一定让小潘陪你一起。”
“阿龙马上要回银海上班去了,他为了我这事,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汤豆豆感激地说。
“要不然,我向酒店请一段时间的假吧,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我陪的客人已经走了,我不回去又不请假,就违反了酒店的纪律了。”潘玉龙说。
“你还是先回去报个到吧。等我确实需要你的时候,你再过来。”
“那你最好以后晚上不要单独出去,住的地方最好也换一个。你现在还和杨悦的父母住在一个旅馆吗?”毛律师说。
汤豆豆说:“对,不过他们每天基本都不回去住,都在医院里照顾杨悦。杨悦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但还离不开人照顾。”
“你换个地方住吧,要不就住到好一点的酒店吧,要不就找个最偏僻的小地方,别让任何人知道你住哪儿。每天要来医院的话,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跟着。”
“我知道。”汤豆豆说。
送走毛律师,汤豆豆和潘玉龙一起走进病房。
杨悦的病势已趋稳定,但仍无法说话,神情全靠双目传达。她看到潘玉龙和汤豆豆一起进来,看到他们与自己的父亲说话,她的身体和面部都被包扎固定,她的眼眸再次湿了。他们都在说话,没有注意到她,没人看到她投向潘玉龙的目光,是那样缠绵悲戚;没人了解她为什么看到潘玉龙和汤豆豆成双成对时,就会流出泪水,就会有那样羡慕、委屈、哀伤和祝福的眼神。
杨悦母亲在问潘玉龙:“你明天就回去了?”
潘玉龙柔声回答:“对,我该回去上班了。杨悦的情况我也要向酒店报告一下,她是休假期间出来的,可能万乘大酒店还不知道她出了事情。”
杨悦母亲带着汤豆豆走出病房,叹气的声音却还能依稀听清:“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反正她就是活下来,也不能回去上班了。她那个律师事务所也不会再要她回去了。她在你们酒店是临时的,在她那个事务所也只是个实习律师,一个残废人,谁还能养她一辈子啊。”
汤豆豆安慰杨悦母亲:“阿姨,我现在,已经委托了新的律师在跟他们打官司了,打赢官司我就有钱了,我会养杨悦一辈子的,我也要替杨悦养你们一辈子的,你们相信我吧!”
这时,留在病房里的父亲注意到了床上的杨悦,看到了她眼里的泪水,他连忙走过去关切地询问:“小悦,你怎么了,怎么又伤心了?”
潘玉龙也将目光投向杨悦,他和杨悦互相凝视,杨悦眼窝里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潘玉龙和汤豆豆找到了李阿姨,在她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一处隐蔽的住所。这是一幢深藏在老城旧街的古旧建筑,院子与楼堂连锁贯通,沿着一条黑暗的甬道辗转进入,可以发现里面曲折纵横。
李阿姨老态龙钟地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汤豆豆和潘玉龙,他们穿过小院,走上楼梯,打开一个角落里的小门,屋里光线昏暗,潮气袭人。
汤豆豆和潘玉龙在门口,环视着这间不大的屋子。
李阿姨说:“这里有点潮气,但这里最安静了。这里的房钱也便宜呀,外面来住的人不是很多,这里连出租车都开不进来的,可不好找呢。”
汤豆豆说:“这儿挺好的。”
火车站前人流如潮,和那个隐蔽的旅馆相比,这里大概是整个城市中最热闹的去处。
潘玉龙和汤豆豆在站前广场的人流当中,紧紧拥抱,默默告别。
这是万乘大酒店很常规的一天,公关部经理和佟家彦一起,陪同一名香港要客在行政楼层实地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