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柔敏锐警惕于萧恒与小珍之间的微妙,凤眸冷扫众人神情,一眼辨出,害自己的凶手。
那位下令将她丢进兽园的中年女子——正是苏若婉的母亲。她左手边,一位暗金袍服的中年男人,贵雅凛然,神情淡漠,仿佛一尊雕塑,泰然静冷,仿佛天塌地陷也难以撼动他分毫。
察觉到她的眼神,中年男人并没有看向她,清冷看向丹陛之上,依旧不发一言。
这位,便是她苏陌柔的父亲,凌王,苏秉顺?!
曾经的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生父竟亦是对她的生死,冷漠以对!
心底一阵绝望冲上心头,陌柔自嘲扬起唇角。
龙椅上,昭帝俯视阶下的寂冷,迟疑不决。
龙椅左侧,金雕凤椅上的老夫人,俯视着陌柔,怜爱地轻声一叹。
她银发如雪,束成高高的凌天髻,凤冠辉辉,容颜圆润。那眉目间风韵犹存,仍是有惊艳之态,足可见,年轻时,曾倾国倾城。
“皇帝,十一今儿这婚事,是陌柔丫头跪求来的。这丫头巴望着嫁给十一,断然不会无缘无故误了吉时。大婚前夜,她一袭嫁衣,被人以积雪掩埋在生母生前所居的院落内,新娘身份被苏若婉取代,这分明……是谋杀。哀家这老婆子都能看出来,皇帝睿智,不该看不出来呀!”
此话一语中的,殿内一阵窃窃低语。一双双眼睛皆是看向了苏若婉母女。
有数人脸色骤然煞白无血。
除了凌王妃罗氏,苏若婉,新郎官十一皇子萧衍,七皇子萧恒,还有……龙椅上的昭帝。
陌柔惊喜抬眸,正对上太后慈爱威严的凤眼,心里一时间凄怆悲恸,百感交集,却也顿时安定了许多。谢天谢地,于这异世,还有人怜她,疼她,关心她的死活。
太后眸光明和含笑,环视众人,继续温声劝昭帝。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皇帝不问缘由,直接惩治陌柔,放任真凶逍遥法外,臣民们不知该如何评断皇帝。恒儿把事情查到一半,剩下的,不如就交给刑部审理吧。”
昭帝意外于这样的转机,陷入沉默。
太后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冷睨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或许,哀家这话不太中听。不过,陌柔从前总能逗哀家开心,她不但是哀家的活宝,还给哀家医好了头痛顽疾,不管旁人怎么说她,她若是真被害,哀家……绝不放过害她之人!”
陌柔鼻翼微酸,泪花夺眶而出。
她感激地朝着太后叩首拜下去,双唇抖得厉害,一句话说不出,久久抬不起头。
萧恒侧首,正见身子单薄的女子跪趴在地上……
那宛若削成的双肩抖得厉害,低低啜泣,一声不吭。素白袍服上遒劲秀美的梅花,仿佛凝了她的魂,清雅的幽香若有似无,飘渺媚惑了心魂……
察觉自己又怔然失神,他不着痕迹地迅速别开脸。
太后俯视着陌柔,已然没了耐心,见昭帝仍是不言不语,不由震怒。
“皇帝,你素以仁孝治国,如今你仁何在?孝何在?老七已然证实她无辜,难道……你要哀家也跪下来,为一介无辜的若女子求你不成?”
一介无辜的弱女子,反显得他这皇帝昏聩残暴了!
“母后言重!”昭帝沉重一叹,内敛浅笑着,温声说道,“这丫头胡闹也该有个限度,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他俯视陌柔,粗犷低沉的声音,陡然肃冷,“暂且收押大牢吧。”
陌柔直起脊背时,两个护卫已然上前来,悍猛架住她的手臂。
她愤然挣脱他们的拖拽,“别碰我,我自己走。”
两个护卫相视,忙松开她。
萧恒与众人无异,淡然目送她出去。
他收回视线时,看向凌王身侧的王妃罗氏。两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眼神。
这一幕,没有逃过凌王的一双利眼,更没逃过太后复杂的眼神。
乐声又起,歌舞继续。
舞伶们衣香鬟鬓,纱带飘飞。
酒席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仿佛,刚才苏陌柔命悬一线的一幕不曾发生过。
萧恒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身侧美人斟酒递上,柔声软语,“不是打定主意要她死么?怎又不忍下手?”
萧恒疲惫地剑眉紧皱,脑海中尽是那梅香缭绕、倔强隐忍的倩影。
他端起酒杯,温柔侧首,凑到美人耳畔,浅笑低语,仿佛诉说情话。
“凌王一声不吭,可见,那丫头在他心里无半点分量。她若真死了,老四定然从北疆杀回来,到时,我们只会多一个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