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耗子争抢破碗里的残渣剩饭,嘶叫争斗,令人彻夜难眠。
因天寒地冻,窗上没有挡风琉璃和窗纸,不少囚犯在冷地上睡一夜,就再也醒不来。
因此,每日早上,都有冷尸被抬走。
陌柔怕死,因此不肯让自己闲着冷着。
她用地上的枯草绑成扫帚,把牢房清扫干净。
所幸,她锦袍里罩着棉服,而且,并没有被强逼着换囚服,略一活动,也不算太难捱。
只是,顿顿馊水米汤,人就算不被囚死,恐怕也会生癌得病。
这日子……真真不是人过的!
*
于是,在入狱后第三天,陌柔很不小心地……生病了。
她写好药方,除掉头上几支钗簪,收买牢头儿,让牢头儿去抓药,买药罐和炭火……
*
满月如银盘,挂在牢房的窗口上。
四个大药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陌柔拿袍袖把热气呼呼往牢房通道扇。
一个时辰后,确定牢房内没了动静,她成功用预留的小发簪撬开牢锁,然后拿了早已备好的解药,又撬开了其他的牢门……
囚犯们一夜之间遁逃无踪,狱卒们昏睡了三天三夜,方才被刑部押送犯人来的刑部统领发现。
御医被召来,为狱卒们诊断,竟是……中了迷魂毒烟。
然而,牢房内无任何被劫狱的痕迹。
购买药草的牢头儿,不敢承认自己受贿为陌柔购买药草。
事情悬而不绝,刑部只能悬赏通缉所有囚犯。
*
此事,不胫而走,直传到了凌王府。
这一日,出嫁的苏若婉与十一皇子萧衍,携礼回家。
伉俪相携,入了府内。凌王妃欢天喜地地安排了家宴,一家四口围桌而坐,气氛微妙尴尬,并无和乐之感。
凌王苏秉顺,自始至终,冷面寒冰,不曾看过萧衍一眼。
萧衍虽贵为皇子,却不好在岳父岳母面前端着架子。
凌王妃说笑不止,直催促他和苏若婉早生贵子,惹得桌案上又是一阵尴尬。
苏若婉唇角扬起一抹嘲讽,却并无羞赧之色。
萧衍敛目看着酒盅,浅扬唇角。
一家上下保持着默契,绝口不提陌柔越狱之事。
用膳之后,凌王去兽园,看那只被陌柔救过的猛虎。
这已然成了他多日来的习惯。
新鲜的牛肉丢了进去,正落在猛虎面前,猛虎还是挪动了一下,才吃。
看着那猛虎的样子,他感喟一叹,悲从中来。这虎,像极这些年于朝堂中举步维艰的他。
见萧衍过来,他转身走向假山丛中。
萧衍追到兽园边沿处,看了眼被固定了腿的猛虎,不禁微怔。
这猛虎纵然受伤,庞大的身躯,仍有一股凶猛之态,他实难想象,那小女子,是如何为它医治的。
救虎,逃狱,消失无踪,她竟这般不费吹灰之力。
他忙追上凌王,“岳父……”
凌王驻足,疏冷地骇笑两声,鹰眸赏着假山的嶙峋冷峭。“十一皇子别这么唤本王,本王担待不起。”
萧衍深吸一口气,宛若刀刻的腮骨隐忍微动。
“父王,是我欠陌柔,她若能回来自首,我必向父皇求情保她性命!”
“十一皇子何必如此?你和七皇子一手布下这一切,不就是让本王抽筋断骨么?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去告诉皇上,本王的陌柔,乃是当世名医凤屹的嫡传弟子,狱卒所中的迷魂毒药,不要是那丫头的小伎俩。”
十一皇子忙俯首,愧疚说道,“王爷,我不会这么做的。”
“你不这么做,本王的掌上明珠也回不来了,越狱死罪!就算没有死罪,这名声也背负不起。”
凌王一眼不看他,神情冷峻地负手而立。
“皇上这些年对本王无奈,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们兄弟俩这一剑,正刺中了本王的软肋!”
萧衍一时哑然。他的确刺中了凌王软肋,却也赔了自己的幸福。
从前,看苏若婉乖顺温婉,到了身边才知,这女子另有一张嘴脸。
有丫鬟对他一笑,便遭毒打。
有宫女对他请安,便被责骂。
有其他女子对他客气行礼,她亦是讽刺挖苦,让他颜面扫地。
新婚这几日,他没有尝到甜蜜恩爱,也没有得偿所愿帮七哥打得凌王低头称臣,却……只是因那身着红纱闯到他床上,柔声喃喃***话的小女子,而懊悔不已。
苏陌柔是骄纵了些,却直率坦然。她所要不多,只是说,举行一场婚礼,若赢了赌注,见得亲娘,到时候任他休弃。
他听着那番话,麻木不仁,只在心底盘算着夺权阴谋。
在外人眼里,凌王与王妃宠爱的是嫡女苏若婉,他笃定他和七哥一定会赢。
苏陌柔却执拗为他跪在御书房门外,苦求七天七夜……
他一番筹谋,娶了苏若婉。
如今,苏陌柔逃了,他悟了,却……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