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阳泽疲惫地摊在宽大的椅子里,脑海里尽是回响着之前阳旭的无心之话。父皇,会不会已经对安初言下手了?想起以前偶然撞见安初言才睡醒时,衣衫不整,雍容懒散地模样,阳泽就觉得一阵窒息。倘若是真的,那他……阳泽不敢想!他甚至就无法乖乖继续再安稳地坐在这里,哪怕是被父皇责备,或是丢掉这太子的称号,他也要……
“脸色那么臭,是想要杀人吗?太子殿下。”一声戏虐的声音响起,阳泽猛地睁开双眼,四处望了一圈,最后定格在站在窗边,未着外衣的安初言。
喉咙一紧,阳泽张了张口,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安初言将窗户关好,走到他的身边,极其不温柔地扒下他的外套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啧,怎么什么吃的都没有?”安初言抱膝坐在椅子上,靴子被她随意地踢到一边:“就只有茶了吗?”
阳泽总算是回过神来,开口便是:“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被父皇软禁在了永盛殿里?”
安初言狠狠瞪了阳泽一眼:“小点声!我是逃出来的!”
阳泽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嘴,跟着才反应过来这殿里一个人都没有,除非他是喊破嗓子,否则都不会有人听见他的声音:“逃出来?你是怎么摆脱那么多的守卫?”
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她,但看见安初言可怜兮兮地用手指刮着盘子里点心的碎屑,阳泽还是先走到殿外吩咐门外的太监们去取些糕点和茶水,然后才回到屋内将安初言抱到里间:“我觉得父皇应该是不会克扣你的饮食,怎么还会饿成这副模样?”
“啧,下了药的食物,你会吃吗?”安初言白了他一眼:“我不过就是说我不是温将军的转世,也从未见过温将军。结果就惹到你家的老|子了,居然想要来硬的!不过到底是年老了,居然想到给我下药!害得我从昨晚饿到现在,滴水未进!我实在是饿得有些不行了,就直接打昏了那个色老头,然后放火烧了大殿,趁着所有人都忙成一团的时候跑到你这儿来了。幸好你还在,不然我就惨了。”安初言说得很是无所谓,但阳泽听着心中却是一阵痛楚。
“对不起。”
“你道歉做什么?”安初言很是好笑地看着自责到不行的阳泽,“软禁我的人又不是你,想要对我欲行不轨的人也一样不是你。所以说你在自责个?还是说你在为你想我隐瞒你是太子一事?”
“都有。”阳泽温柔地替她拢了拢外衣,“你怎么知道食物里被下药了?”
安初言看了阳泽一眼,说:“你父王只是想将我迷倒,药味虽然很淡,但还是有。只要有,就会被人闻见。就是这么简单。”
阳泽怔了一下,迷药的味道?那会有多淡?他居然能够闻得出来?恰巧此时侍女们将糕点送来了,阳泽吩咐她们将东西放在外面后就退下,等听到大门再次被关上的声音,安初言也不等阳泽将食物端进来,直接光着一双脚,赤足跑了出去,阳泽只得无奈地跟在后面说:“你慢点,又没人和你抢。”
忙着大快朵颐的安初言无瑕出声,只顾着不断往嘴里塞,阳泽瞧着他这幅样子,不像是被饿了一天,倒像是被饿了三四天的样子。“你慢点吃,当心噎着。”
安初言灌下一杯茶,嘴巴也总算是得了点空闲:“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有没有肉?虽然我很喜欢吃糕点,不过现在我更加想吃些肉。”
“食有时,未到晚膳时间。就算我是太子,我也没法凭空给你变出肉来。你再等等。”阳泽怜爱地替他又倒上一杯茶。
安初言不满地唏嘘了几声:“我要吃烧鸡。”
阳泽宠溺道:“没问题,依你。”
安初言顺势撒娇继续要求道:“还要烤小羊排。”
阳泽依旧好声应道:“好的,没问题。要不要再来点炖肉,或者烤鸭。”
“明天再吃。”
稍许填饱了肚子后,安初言便旧态复发,开始慵懒地蜷缩在椅子里,像只猫一样打起盹来。阳泽看着他对自己丝毫不设防备的模样,唇角的笑容越发深邃了几许。
走上前推醒他,阳泽轻声道:“去里面睡。这里不安全。”
安初言半眯着眼,有些混沌道:“在你身边还会不安全?”
阳泽的心中一阵甜蜜:“安全。你睡吧,时间到了,我叫你。”
“好。”说罢,安初言当真歪头沉沉睡去,似乎累到不行。阳泽笑着温柔地将人拦腰抱起,走到里间,将人小心地安置在床榻之上,为他盖好裘被后,才轻声回到外面继续批阅那些奏折。
但是阳泽所不知道的是,在梁脊之上,趴着一只他看不见的银狐:琉璃。刚才安初言的那些话便是对着琉璃所说的。
安初言被带到宫中的当天,百里玥就快马加鞭传话给了善水,告知了此事。琉璃当时正在闭关,再过半年便是他渡天劫的时刻,千年的修行全都在此一举,善水着实不忍心再在此刻打搅他。可随着安初言被软禁的时间越来越长,善水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重,终于在半月后,琉璃出关的那天,善水告诉了琉璃安初言被软禁在皇宫中的事情。琉璃当即就跑到宫中,正巧撞见老皇帝欲对安初言不轨的场景,气急之下,琉璃直接一爪子招呼在了老皇帝的后脑勺上,将人彻底拍晕。
被软禁数十日才见到亲人的安初言也没有像平日里在人前的威风模样,她委屈地扑在琉璃的怀里大哭,势要将这些日子的惊慌,不安和委屈一次性哭出来一般。琉璃被她哭得心都要碎了。
“没事了,晏晏。”琉璃轻抚着安初言的后背,“没事了。我们这就回去,老神棍还在家里等着你。”
“嗯。”安初言抽泣着应了一声,哭够了,她将脸埋在琉璃的怀里,胡乱地滚了几圈,将眼泪鼻涕全都擦在了琉璃的衣服上,就像小时候一样。琉璃哭笑不得地看着抬起头后,眼睛和鼻子还红肿的安初言:“你还就真的跟小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