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汤炳万是个身材魁梧的小伙子,在城郊一家小型企业做保安。此人文化水平不高,但他十分钟爱武侠小说,有空就会捧上一册金庸的书,如痴如醉地看个没完,时不时还要依照书本上的武打套路比划比划一番。除此,汤炳万还特别注重锻炼身体。别人晨练,他晚练,坚持每晚七点钟从家里出发,登一趟位于住宅小区附近的绣林山。
这天晚上,汤炳万刚登上绣林山手机便响了。是保安科长打来的,通知他立马回到厂里,准备押送一批货前往山西。汤炳万原是下岗职工,市政府实施再就业工程安排他重新上了岗,所以他很珍惜现在这份工作。接到通知的他,抄小道急匆匆地直往山下奔。
经过一条杉树林道时,汤炳万忽然听到嘤嘤的啼哭声。声音从靠山里的一片洼坑地发出,并且是个女人的声音。汤炳万顿觉事情不对头,山林深处全是杉树林,黑咕隆咚的,那个女人在这里哭什么,莫非有坏人欺侮她?汤炳万十分警惕地顺一条小山径斜插过去,借着婆娑的月光,果真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一手搂着那女孩一手正在撕扯她的衣裙。
“放开我!”
“你不是小姐吗,这世道哪有小姐不陪客的?”男人的声音怪腔怪调流里流气。
“不不不,老板娘不是说,只让我陪你在绣林山边走走的吗?”
“少假装正经,老子可是花了票子的!”男人恶狠狠地嚷道。
“我只是个普通的洗头妹,决不会干那种事的……”女孩呜咽起来。
汤炳万蹲在陡坡边又往前移动几步,清晰地看见那黑不溜秋的男人压在女孩子身上,正撩起她连衣裙的下摆。女孩说:“你再耍无赖,我就要喊人了!”“嘿嘿,小姐,你大声喊吧,在这山林里,恐怕你叫破嗓子也没人应!”
女孩的哭声这时候也更大了。汤炳万实在忍无可忍,霍地站起身,火冒三丈地大喝一声:“住手!”
“滚开,少管闲事!”那家伙先是一惊,然后恼羞成怒地吼道,并且向汤炳万啐去一口飞沫。
“大哥,快救救我——”女孩声嘶力竭。
“再不放开,别怪我不客气了!”汤炳万纵身跳到洼坑边,厉声怒道。
“是不是找死!”说时迟那时快,五大三粗的男子举拳朝汤炳万的头部擂过来。汤炳万机警地就势往下一蹲,接着使了个旱地拔葱,然后闪电般地飞起一脚,踢倒对方。那家伙不甘示弱,“哎哟”一声又爬起身猛扑过来。汤炳万的武打小说总算没白看,紧接着又用了个扫腿动作,一脚准确无误地踩住对方的头,义正词严地说:“我是公安局的,还不识趣,就别怪我执行公务了!”那家伙见自己不是对手,“呸”了一下,乖乖地弓着肥腰向山上逃去。
汤炳万忙扶起跌坐在地的女孩,问她:“没事吧?”
“没事,警察大哥,多亏你的搭救,不然,我就被那家伙……”女孩说着,泪水哗地流了一脸。
“没事了,赶快回家吧。”说罢,汤炳万就火急火燎地沿山路往下小跑步离开。
“警察大哥,站住!”汤炳万车转身看了女孩一眼,那女孩望着他说,“警察大哥,我好害怕呀,你能护送我一段路吗?”
走下绣林山,就是宽阔明亮的开发区大道,街上霓虹闪烁,灯火灿烂。汤炳万这时才惊异地发现他所护送的女孩竟如此靓丽:淡紫色的碎花连衣裙裹着苗条而丰满的身躯,亭亭玉立,皮肤白皙,高雅迷人,宛如山边的一棵小垂柳,清新脱俗。
汤炳万没闲情理她,走到机动车道边,招上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我叫胡桃,大哥,你呢——”
二
一天上午,汤炳万下了班刚走出厂子铁栅栏就迎面碰上一个手提塑料袋的女孩。“汤大哥——”
女孩亲热的叫喊让他莫名其妙,凝眸对方愣怔好一会儿,也没能想起面前的靓女究竟是谁。
“汤大哥,你忘了,我就是那个在绣林山上被你救过的胡桃呀。”女孩莞尔一笑,落落大方。
“哦——”汤炳万想起了前些天的那件事,赶紧打圆场说,“你不是叫我警察大哥的吗?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其实,那天晚上走到街道边,我就看清楚你的T恤衫上印有天龙公司的标徽,就断言你不是公安民警,而是天龙公司的职员!第二天,我就找到天龙公司以便当面感谢你,不料,公司保卫科里居然挂着贴有你彩色照片的岗位责任制,你的同事说你已出差去太原,于是……”说完这些,胡桃的脸颊早已绯红一片。
这时候,天龙公司的员工下班后纷纷从大门口经过,一些同汤炳万有过接触的人禁不住七嘴八舌议论开,有的说,哟,汤科长的女友还蛮标致呢;有的问他,阿万,你何时请咱们喝喜酒呀;还有的说,你这个炳万小子艳福真不浅啊……这连串的话,胡桃全都听见了。她站也不是走也不成,当时羞得恨不能钻地缝。
汤炳万的心里自然特别激动,指着厂子大门前的另一条小巷说:“胡桃,我们往这边走吧。”胡桃就跟着他踅进小巷。没走几步,胡桃从手提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大纸盒,说:“汤大哥,那天晚上多亏你,我买了件衬衫,想送给你,彼此作个纪念吧!”胡桃将那个印制精美的盒子递过去。汤炳万推了推说:“我怎能接受你的礼品呢,再说,那天晚上,无论是谁遇见了都会那样做的。”胡桃有些生气了,鼻子一酸,对汤炳万说:“如果你不收下,就是嫌弃礼物轻了,是瞧不起人家!”胡桃已把话说到这份上,无奈,汤炳万只好收下。
汤炳万要请胡桃吃午饭,胡桃也就没推辞。汤炳万将她带到“有缘快餐店”,共同吃了一顿饭。分手时,胡桃还要去汤炳万的手机号码。
这天晚上,汤炳万失眠了,脑子里全是胡桃美丽的身影。睡到下半夜,见自己还是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迷迷糊糊的,就拨亮日光灯翻阅一本租来的武侠小说,可看了近一小时,竟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脑海里依然满是胡桃灿烂的笑颜。莫非自己爱上她?汤炳万常在书本上看到英雄救美的故事,虽说他称不上是一名真正的英雄,可胡桃的的确确是个美女。
第二天,胡桃给汤炳万打来电话,问她买的衬衫合不合身,要不,就给他拿到服装城去调换。汤炳万高兴都来不及呢,连连说:“很合身很合身,就像是为我订做的!”
接下来的日子,这座城市的几家公园都留下他们手挽手走过的脚印。胡桃快乐得像一只小燕子,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与美好之中。汤炳万亦珍惜这场“英雄救美”之后意外得到的爱情,想想自己也年龄不小了,就处处顺从胡桃,博她开心。
不过,汤炳万心里还是有个疙瘩,那就是胡桃在一家美发屋做事。一次,汤炳万问她:“胡桃,你可以不在发廊里做事吗?”
胡桃说:“在发廊里做怎么啦,我只是想在那里学学手艺,再自己当老板么。”
“我的意思是……”
“瞧不起我是不是?”说完,胡桃柳眉倒竖,一气跑开了。
汤炳万跟在后面喊:“胡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爱你!”
三
没过多久,汤炳万将自己谈了女朋友的事告诉娘。娘自然喜得合不拢嘴,要儿子立即将未来的新媳妇带上门来让她亲眼瞧瞧。汤炳万今年已是二十有五的大青年,爹死得又早,是娘一泡屎一泡尿拉扯他成人的。他以前曾经处过几个对象都黄了,做娘的巴不得汤炳万早日把儿媳妇娶进门,也好告慰丈夫的在天之灵。
不过,汤炳万没急着把胡桃带回家去,因为他心里有所顾虑。胡桃的家在外省乡下,是父母的独生女儿,虽说家庭境况比较好,但她现在毕竟在理发屋学艺,娘会同意他谈一个发廊妹做女朋友吗?娘问及胡桃的职业时,汤炳万用一句“在本城打工”搪塞过去。
后来在娘的再三要求之下,汤炳万最终还是选择一个双休日将胡桃带至家中。娘看到胡桃长得标标致致体体面面,心里乐开花,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待。进餐时,炳万娘无意间看到胡桃手腕上戴着的一只玉镯,眼睛不觉一亮,再也没多说一句话。看到那只玉镯时,炳万娘的泪水差点儿涌出,为掩饰尴尬故意躲在一边去吃。汤炳万喊娘坐在桌旁吃,娘只当没听见,那只玉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心头疑窦顿生,莫非……
胡桃离开汤家向炳万娘道别时,炳万娘趁机抓起她戴有玉镯的手腕说:“胡桃,你这只玉镯真漂亮啊。”炳万娘说这话时,将胡桃的玉镯映着灯光仔细看了看,玉镯上分明雕着一只金凤。炳万娘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胡桃说:“大婶,今天您忙辛苦了,就早些休息吧!”
汤炳万送走胡桃后,炳万娘赶忙回到自己的卧室,从一口多年未曾开启的旧皮箱里找出那只她已保存二十多年的玉镯。她一层层解开包裹在外的绸子,取出玉镯,映着日光灯,手里的这只玉镯同胡桃戴的那只一模一样,只是胡桃的那只雕着金凤,她这只雕着蛟龙。炳万娘的脑子里如一团乱麻,神情陡然变得沮丧起来,再也坐立不安了,暗自思忖着,难道这仅仅只是一种巧合?她决心向胡桃打听清楚那只玉镯的来历。
汤炳万按照娘的指使同胡桃谈起了她手腕上那只玉镯。胡桃告诉他说,玉镯是她妈送给她的,还说玉镯是她妈结婚时的陪嫁品。汤炳万问胡桃为什么只戴一只玉镯,胡桃解释说,她妈的另一只玉镯早已丢失,如今只剩下她所戴的那只。
汤炳万把他所了解到的有关胡桃玉镯的来历全告之娘。这些年,炳万娘一直在街头摆水果摊,虽说没赚到大钱,但比她原先在一家街道小厂做小工时还是要强些。自从意外发现胡桃手腕上那只玉镯之后,她的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一心想着如何尽快地去弄清那只玉镯的真相。
为了弄明白胡桃所戴的那只到底是不是同自己家里的一只是一对玉镯,她要汤炳万想办法将胡桃的那只玉镯带回家让她再看看。汤炳万不知娘哪根神经犯了毛病,自从他把胡桃带进家门一趟后,娘就对胡桃的那只玉镯感兴趣了,有事没事总要同他谈起胡桃的那只玉镯,整天神秘兮兮的。汤炳万长这么大,娘的话他都是一百个听从,从未反抗过。汤炳万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并灵活运用武打小说里的计谋,总算把胡桃手上的那只玉镯“骗”回家。但是,胡桃只给了汤炳万一小时时间。炳万娘独自一人藏在房屋里,将两只玉镯经过反复比对之后,发现它们确属一对无疑。
然而,当汤炳万归还胡桃的那只玉镯时,胡桃捶胸顿足道:“汤炳万,你好大的胆啊,竟敢将我的玉镯调换!”汤炳万一时成了丈二和尚,接过那只玉镯,仔细瞧了瞧说,“这不就是刚才你戴的那只玉镯吗,怎么会有诈呢?”胡桃哭着说了原先那只玉镯的特征……看她要以死相拼的架势,汤炳万不得不将玉镯拿回家去问娘。可娘已不在家里。他跑到娘摆水果摊的地方,也没有见到娘的踪影。汤炳万一连问了七八个水果摊主,都说他娘已有好几天没有出摊了。一个小时之前,娘明明还在家里待着的,怎么一转眼工夫就失踪了呢。回想起娘见到胡桃的前前后后,是不是因为那只玉镯惹了祸端?
四
几经周折,炳万娘根据儿子所提供的地址找到胡桃老家。
胡桃家里就她父母俩,住一栋两底两层小楼,除种有几亩责任地之外,胡桃爹还搞了特种养殖,一家三口的日子虽称不上多么富裕,但在当地那个小村子里绝对算得上小康生活了。
炳万娘进得胡桃的家门,胡桃妈正在堂屋里择青菜。炳万娘假装自己过路讨水喝,顺便问及她的儿女怎么不在家。胡桃妈迟疑片刻,说她只有一个丫头,如今在城里打工。炳万娘问:“您就一个亲生丫头?”炳万娘故意把“亲生”二字加重语气。听到这话,胡桃妈的脸上立即掠过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不安。尽管她在极力遮掩自己,炳万娘凭直觉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她心中的不悦。
炳万娘是个有心计的妇人,因不便直接询问胡桃的身世和有关那只玉镯的来历,她就向胡桃家附近的乡邻们打听。村上的青年男女大多外出打工挣钱,留守村庄的净是些老年人。有位老人告诉炳万娘,说胡桃不是她爹娘老子的亲生女儿,他们一辈子没生育,胡桃是收养的孩子。炳万娘一连向几户人家打听过胡桃的身世,可说法不一。她将信将疑,只得悻悻而返。
当日她就返回附近镇上的车站,准备搭车回家。在车站一隅,只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地摊,中间的高个子民间艺人正在舞弄手里的一条长蛇。那高个子艺人胡子拉碴,并且一身少数民族服装。她依稀记得,那艺人也曾在她住的那座城市摆过地摊。于是,炳万娘就站在那里多看了一会儿。临近发车时间,她径直朝车站候车厅走去。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刚进候车厅,一摸口袋,那只玉镯已不翼而飞。
她一下子慌了神,脸色惨白,泪水直往脸上涌。身处异乡,人生地疏,可谓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位即将与她同乘一辆长途班车的旅客建议她去派出所报案,说不定还会有希望找到。就这样,她抱着侥幸心理前往派出所报案。她将丢失玉镯的经过以及此行之目的,全都向接待她的民警布袋倒豆粒似的讲了。
民警为她的遭遇深感不幸,表示尽快帮她找到失物。小镇叫胡家场,是个偏僻的麻雀小镇,民警对小镇上的几个扒手了如指掌。当班民警试探着给一个外号“老大”的打通手机:“老大,把刚才你捞到的一只玉镯赶紧送来!”“老大”说:“警长啊,我没捞到一只玉镯。”“少废话,半小时之内送到派出所!”果真不出半小时,那个被叫做“老大”的家伙就将那只玉镯送到警长的办公桌上,一个劲儿地连连赔小心说:“警长,这玉镯不是我捞的,是另一位小兄弟……”“别赖账,滚!”
“就是这只?”民警问。
炳万娘看到刚才被盗的玉镯失而复得,心头一喜,感激一笑地说:“正是正是!”
“你的玉镯有哪些特征?”民警又问。
“上面雕有一条蛟龙,绝对的真玉。”炳万娘的回答很干脆。
“原来,你是准备来冒领的”,民警边说边将手中的玉镯晃了晃说,“这上面雕着的分明是一只金凤!”
“怎么会是这样呢?”炳万娘先是一怔,思忖半晌,“哦,是这样子的……”
她还想申辩什么,民警腾地站起身,当机立断地说:“别演戏了,这儿可是派出所,铁铐认罪不认人!”
炳万娘做梦也不曾想到因自己的一时疏忽竟会让事情变成这样子,只得再次请求民警保管好她那只玉镯,她要回家去让她的儿媳妇前来认领。民警感到面前的这个女人不同寻常,经商量,他们要看她究竟将这出戏怎样收场。当然,派出所不会轻易放人,一边把她安排住进一家小旅社实行日夜监控,一边通知了她的儿子汤炳万。
五
汤炳万跨省越县一路颠簸赶到胡家场派出所时,娘正在进一步接受民警的讯问。前不久,胡家场一带曾发生过一起“银元兑换系列诈骗案”,案件未破,因炳万娘操外地口音,也被列为重点嫌疑对象。在另一间办公室里,派出所陈所长问及玉镯的有关特征时,可汤炳万也是一问三不知,这就更加激起陈所长对他们母子俩的怀疑。陈所长一拍桌子,吼道:“大胆,竟敢前来冒领古玩!”
就在“玉镯案”的审讯工作陷入僵局时,胡桃突然出现在所长办公室门前。“民警同志,有关玉镯的事,请直接问我吧!”胡桃的到来,着实让汤炳万吃惊不小,心里暗忖:她怎么也赶到这里来了?过后他才明白,胡桃听说汤炳万要到她的家乡派出所取娘,再联想起那对龙凤玉镯,认为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就悄悄跟着炳万后面赶来了。
“你是谁?”陈所长见审讯室闯进一个打扮妖艳时髦的女子,不觉一愣怔。
“我叫胡桃,是那只玉镯的主人。”胡桃的话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玉镯上有哪些特征,或者说你在玉镯上面做了什么暗记?”陈所长一脸严肃。
“玉镯上除雕着一只金凤外,金凤尾部还刻有我的名字‘胡桃’二字。”
陈所长将手上的那只玉镯正看反瞧,可怎么也找不到“胡桃”二字。没等他开口,胡桃抢先说:“民警同志,那两个字用肉眼是很难看到了,必须使用放大镜。”陈所长从抽屉里拿出一面放大镜一照,那只金凤的尾部果真刻有“胡桃”二字。陈所长望着胡桃,问她同这对母子是什么关系。
胡桃说:“我是大婶未来的儿媳妇,住胡家场镇胡家场村五组,目前在他们那座城市打工。”
这时候,炳万娘如释重负,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总算让那只玉镯回到手中。离开胡家场之前,她请求陈所长查一查胡桃的户籍。陈所长十分热情地给她帮了这个忙。炳万娘在胡桃家的那张户籍登记表上,清楚地看到胡桃是她父母所抱养。炳万娘心头怦地一跳,更加确信她那个意外发现的真实性,自己的怀疑也得到佐证。
待汤炳万和胡桃手挽手走进派出所户籍室时,炳万娘一把拉住胡桃的手说:“胡桃,你就是我苦苦寻找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啊!”炳万娘喜极而泣,转而放声痛哭。
众人见状,不明就里,面面相觑。汤炳万更是一脸疑惑,摇着娘的胳膊说:“不可能,胡桃是我的女朋友你的准媳妇,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你的女儿了呢?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二十二年前,也就在汤炳万三岁那年,炳万爹在长江边一个山场的采石塘口做工,不料遭遇岩石崩塌,炳万爹和另两名做苦力活的民工一起葬身爆破塘口。屋漏偏遇连阴雨。那年又恰逢长江发洪水,大堤溃口,他们的家乡被洪水冲成一汪水滩,房屋坍塌,粮食颗粒无收。那时候,炳万娘已怀孕八九个月,由于遭受突如其来的打击与灾难,她在政府安置的临时居住点早产了,落地是个丫头。经好心人奉劝,她也实在没能力再养活两个孩子,牙一咬,忍受悲恸把这个连名字都未来得及起的女儿送给了别人。她自觉对不起这个嗷嗷待哺的女儿,便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玉镯,连同孩子的生辰八字一并交付给好心人。母女俩分离时,她悲泪满面地说:玉镯在,孩子在……后来,炳万母子俩在娘家一远房亲戚帮助下离开长江边的那个小村庄,来到他们现在所生活的这座城市里定住。可是,她心里一直挂念着女儿。她也曾多次托人在老家打听过,得知因种种原因,她的女儿已被好心人几次收养,据说最后被一对已确诊无生育能力的河南夫妻带走了。没想到,二十二年之后,她竟奇迹般地见到那只玉镯。
汤炳万不信,对娘说:“娘,我和胡桃是真心相爱的啊!”
“闭嘴!”
“娘,我不相信啊,我要带胡桃去做DNA鉴定。”
第二天,他们三人踏上了开往省会城市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