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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吴三六是爹娘的独生宝贝儿子,刚读至高中二年级就没学习兴趣了。看到村上一拨子年轻人都外出打工挣钱心里痒痒的,他也想随同别人一道出去跑广州闯深圳,见见世面。可吴三六是他爹36岁那年才喜得的贵子,平时看得格外娇宠,就让他跟着自己学木工手艺。转眼间,吴三六已是二十七八岁的大龄青年了,还没谈妥女朋友,做爹娘的更是急得不得了。倒不是其家庭经济状况不佳,而是由于吴三六生得老实巴交憨厚本分,见到女孩子脸就红得像喝醉了苞谷酒。这年月农村木匠不吃香,一年忙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吴三六烦极了,牙一咬心一横,对爹娘说:“俺也要外出打工!”忙完夏收,吴三六便跟表哥一起前往深圳。

来到深圳,表哥给吴三六介绍过几家厂子,人事部主管均嫌弃他那副憨厚模样而没能被看中。最后,表哥只好无奈地对他说:“三六,我已尽最大努力了,那你现在就自个儿去找工作吧!”吴三六的嘴巴噘得老高,气冲冲地说:“呃,有什么了不起的,自个儿找工作就自个儿找!”

次日一大早,吴三六就跨过出租屋门槛准备上街找工作。表哥一把拦住他,交代说,在街上一是看见钱物不要捡,二是千万别多管闲事。吴三六心里默念着表哥的两条忠告,开始在深圳的几个工业区转悠,以期盼能尽快找到一份工作。可他在街上跑了一整天,竟连个“招工启事”也没看到。吴三六心里暗自思忖,都说深圳遍地是金,俺怎么连金子的影儿也没看到呢,唉!

就在回表哥出租屋的路途,吴三六还真的碰到了一堆“金子”:地上躺着一个鼓鼓胀胀的黑色手提包。走到黑提包跟前,吴三六犹豫了,出门前表哥一再交代他不要捡路边的钱物,那多半是居心叵测的人设置的陷阱,说不定你刚拿起提包,路边就会立即窜出一帮子人来敲诈你。吴三六并不甘心,向四周认真看了看,却不见半个人的踪影,甚至连一辆车也没有,再看看地上那只鼓鼓囊囊的提包,里面说不定是一沓沓簇新的票子,还有可能全是美钞呢……想到这里,吴三六赶忙弯下腰去拾起黑色提包,迅速往随身携带的一只大挎包里塞了进去。

吴三六总算舒了一口气,但他刚迈开步子,路边果真窜出一个人来,恶狠狠地吼了声:“且慢!”

吴三六一时魂都快吓掉,赶忙打住脚,后悔刚才捡了那个提包。当他转过头来正欲交出提包时不禁让他吃了一惊,原来丢包诈款的家伙竟然是表哥!

没等吴三六开口,表哥就抢先说道:“三六啊三六,我交代过你不要捡拾路边的钱物,可你偏不听,这样做是要吃亏的,要记住俺们是来深圳打工的……”

“这,这是你在考验俺!”吴三六一脸疑惑。

表哥“嗯”了声。

吴三六心里掂了掂,暗想,很可能是表哥路过此地,刚好看见自己捡了包,他是想同自己分财呢。

吴三六不是“灰面坨”,顿了顿立马改口道:“表哥,俺什么东西都没捡到呀?”

“别瞒表哥了,你刚才捡的那个黑提包里,装着的只是一条旧毛巾,不信,你拿出来看看。”

吴三六颇不情愿地从挎包里取出黑提包,打开拉链,里面装着的果真是那条挂在出租屋浴室里的烂花格子毛巾。

一路上,表哥又给吴三六讲了一大堆别在街头贪图便宜捡拾钱物、莫管闲事的道理,告诉他那是人家设下的圈套,钻进去必定上当受骗。吴三六这次当着表哥的面表了态,说从今以后保证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在外面找工作。

吴三六每天一清早就出门了,在深圳街头苦苦地寻找工作。

这天,他路过一个小区的菜市场时,看见入口处围了一群人。他挤进去一瞧,地上蹲着一个可怜巴巴的女孩子,正向人们倾诉着被人骗到深圳逼进发廊做小姐的悲惨经历,企求好心人给予帮助,云云。吴三六的眼泪也快跟着那女孩子流出来,想也没想,就掏出一张50元的票子递过去。走出菜场的吴三六发现身后竟跟着两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黑汉。高个子快步上前,抓住他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嘿嘿,湖北兄弟是大老板,咱俩也没盘缠回家了,赏赏脸吧!”吴三六以为自己在深圳街头真的遇上老乡,可听口音,对方又不像湖北人。吴三六这时才想起自己穿的一件T恤衫上印着“湖北”二字,那是他参加湘鄂边农运会时乡政府给他发的一件运动衫。吴三六想辩解什么,矮个子黑汉怒道:“湖北佬,把身上的钱全部借给我们!否则,嘿嘿……”高个子的手已伸进他的裤口袋,浑身上下搜过一遍后,衣袋里仅有的一张50元票子被他们掏走了。站在街头,吴三六又气又恼,朝自己头上猛击两拳,悔恨自己没听表哥的奉劝,吃了一顿哑巴亏,那女孩子同两个黑汉八成是一伙骗子。

夜晚回到出租屋,吴三六将白天发生的事给表哥讲了,表哥也是恨铁不成钢,叫他不要干的事他偏要干,最后说:“三六,你在深圳再找几天工作吧,如果还找不着就回家算了……”每次出门前,表哥只要他带一瓶水和几包快餐面,口袋里再莫装钱了,免得在外招惹是非。然而又是几天过去了,吴三六还是没有找到工作,看来,想在深圳打工的事只得泡汤了。表哥已经贴吃贴住半个月,他也不好意思再在深圳待下去瞎闯荡,就准备打道回府。

这天上午出门前,表哥再三交代他,切莫看热闹管闲事。于是,吴三六记住了表哥的话踏上返乡路。临去火车站时,他决定抽空逛逛这座或许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前来观光的城市。吴三六耷拉着脑袋,穿了一个巷又绕另一条街,直到下午,他才赶往火车站。无奈,他只买到一张晚上直达岳阳的火车票。吴三六心想,反正还有大半天,不如继续去火车站附近溜达溜达。忽然,广场一角的一则“招聘启事”转移了他的视线。吴三六凑近看过一遍,原来是一则招用仓库保管员的广告。没别的条件,就一条责任心强的要求。吴三六对自己说,这世上还有谁比俺的责任心强!前几年,俺在湖北老家荆江大堤上防汛守哨棚,村长要俺一夜不睡觉俺就一整夜没合眼,还得到过市长的口头表扬呢……吴三六怀着碰碰运气的心理,一路摸一路问地去了那个招仓库保管员的公司。见院子里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如流水一般,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妈呀,这黑压压的一片应聘者,俺吴三六就别挤进去凑热闹了,再者,表哥也交代过俺别凑什么热闹。吴三六站在门外朝院内看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忍不住想进去看看考官是怎样测试人的责任心的。

吴三六费了浑身牛劲,终于挤了过去。看见一拨一拨年轻人的手里大都拿着一个个红本本蓝本本,他起初的一点自信心也蓦地荡然无存,再没朝考官看第二眼便钻出人群了。吴三六贵有自知之明,俺哪里是一块来该公司当仓库保管的料。这时候,吴三六身旁有个女孩子对他说:“咱们是老乡呢!”吴三六没吭声,心里牢记着上次的经验教训,再也不能上当受骗了。那女孩子又说了声:“大哥,咱们都是湖北老乡呢!”吴三六怕招惹是非,就朝外面走了出来。深圳的太阳特别烤人,吴三六又生得胖乎乎的,额头更是热汗涔涔。

他垂头丧气地退了出来,惦记着晚上要乘坐的那趟火车。吴三六见公司院内的停车场附近有一根自来水管正在冒水,就想过去洗把脸。他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上解下毛巾,认认真真洗了把脸,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空的纯水瓶,灌了满满一瓶自来水。吴三六用完水,正欲关上水龙头时,他才发现这只水管的龙头已坏了。他绕着哗哗流着水的水管转了两圈,仍没发现这根水管还有其他任何控制装置。吴三六站在水管面前认真看了看,顺手解下系在挎包上的湿毛巾,将水管的出水端牢牢地塞上了,直到水流变成水滴,才悻悻地离开。

失望的吴三六刚走至公司大门时,就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小伙子,你已被录取!”吴三六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幸运者被录取了,要知道是仓库保管啊,谁个打工者不想被录取!吴三六转过头来,只见一个已秃了顶的老头子说:“湖北青年,你已被录取了!”吴三六想,一定是这老头弄错了,俺考都没考,录取个啥?吴三六十分有礼貌地说:“老人家,您认错人了。”

老头子一脸严肃地说:“我没认错,我是这家电子公司的老板,怎么会认错人呢?自从面试开始后,我就一直站在那根水管对面的楼上盯着白哗哗的流水。我登记了,已有107人在那根水管前用过水,没哪一名应聘者想办法将水堵住,唯有你,第108个使用水龙头的青年,用自己的一条毛巾将水管口堵住了……”老头子顿了顿继续说,“看你的T恤衫上印着湖北二字,听你的口音,你大概就是湖北人吧?”

听到这里,吴三六以为自己是坐在火车上做梦,他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还疼,又朝四周瞧了瞧,确信不是梦境。

老头子又说:“我是当兵出身的,像你这样年轻时就在湖北当兵,有一次,我们连队的几个战友一道去长江里游泳,我落在了最后面,突然双腿痉挛,浑身乏力,往水里下沉了一米多深时,是一位湖北渔民跳进长江,扎了好几个猛子才把我救上船……”说着说着,老头子的泪水也流了一脸。

“湖北青年,仓库保管员就要像你这样有责任心啊!”老头子最后破涕为笑地说。

当公司人事部宣布录取结果时,众人一片哗然。

吴三六不经意间做的一件小事竟被老板看中,录取进公司当上一名仓库保管员。上班后,吴三六更加本分做人,爱厂如家。一次,吴三六值夜班时,夜里发现有两名窃贼翻墙入室欲盗公司成品货。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死死地抱住一名窃贼同他拼打,殊不知,另一名窃贼趁机将一把匕首刺入他的肩膀……公司的财产保住了,可吴三六因此住进了医院。随之,吴三六一夜之间成为新闻人物,众多报刊竞相报道他的英勇事迹。康复后的吴三六理所当然得到了公司老板的破格重用,当上一个车间的负责人。

后来,吴三六就更加神气了,更加神气的吴三六就有女人爱了。

前不久,吴三六同一名来自江西的漂亮打工妹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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