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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西瓜八毛一斤

高考的时候,我被分在县一中考点保卫组,协助做好这个考点的安全工作。我的职责是将校门口的小摊贩赶得远一点,以免影响学生考试。我是一中老师,所以我也顺便在校门口目送着我的学生进考场,和他们点头微笑,为他们祝福。看着学生们一个一个信步走进考场,和那些焦急的家长们一样,我的心也放了下来,毕竟,这是高中学生十年寒窗最后的拼搏。校门口的小摊贩并不多,我挂着工作牌,只是说上几句话,小摊贩们就走得远远的。

这是最后一场考试,考英语。但是,我发觉,有一个卖西瓜的小贩,我说上几句,他就走两步。我不说了,他又折回到校门口来。因为都忙着进考场,所以并没有谁想着买他的西瓜。正当我想着发点脾气时,他倒递过来一瓤西瓜给我:“您请吃吧,辛苦了。”我这才认真地看他的脸,瘦,黑,只是听他说话时才感觉到他有点精神。我没有接他递过来的西瓜,只是催促着他快点离开。

“您刚才在送您的学生进去考试,您肯定是他们的老师吧。”瘦黑汉子打开了话匣。原来他早就注意到我了。我点了点头。他的神情顿时高兴起来,哆嗦着从他放钱的衣袋中摸出一张小纸条,像遇到救星一样对我说:“老师啊,好老师,俺的儿子也在这考试哩。麻烦您将这纸条这时候送给他行不行啊?”我知道高考还是有极少数人在作弊,但大都没有成功。这汉子,居然想着让我去做这个事,不是太幼稚了吗?但我这时只希望他不拉着西瓜出现在这校门口,所以一把就拿过了纸条:“我这时给你去送,你现在可以离开这儿了吧?”瘦黑汉子连连点头:“好,好,真是麻烦您了。”说着,他递给我一大西瓜:“老师,您拿去吃吧,俺自家田里种的,真的是绿色食品哩,俺是太马村的,太马的西瓜有名气,可是西瓜种得好,卖不出去啊……”我知道我是不能接受他的西瓜的,连声说着“谢谢”,帮着他将满满一板车西瓜推到了学校对面。

我走进校园,想着刚才纸条的事儿,我才不会那么傻,去给他送什么纸条哩;虽然,在没有开始考试前我是可以进入考区的。我想着要将纸条给扔进垃圾篓,搜出来一看,纸条的一面写着考生的名字,应该是瘦黑汉子的儿子的姓名:刘兵,0322号。这是第三考室二十二号考生。纸条的另一面,什么也没有写上,只有歪歪扭扭的几个字:西瓜八毛一斤。我就疑惑了,这是什么意思呢?要么,纸条上要写上押宝题之类的东西啊。再说西瓜也没有八毛一斤啊,这几天五毛一斤都没人要。

同事老刘正好经过,见我拿着张纸条,说:“怎么,有人托了人情,要帮忙递纸条吧?那可是犯纪的事。”我将纸条递给他一看,他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什么纸条哟?反正这时候还没有开始考试,你就给人家做个好事递进去吧,递这样纸条也不是违反纪律的事。”听了这话,我觉得有道理。第三考室就在一楼,我急忙跑了进去,将纸条交给了考号为22号的考生。这是个照样黑瘦的男孩。男孩接过我的纸条,嘴角露出了丝丝微笑,将纸条折好放进了衣袋,然后轻轻地对我说了声“谢谢”。

考试终于散场了。我又忙着在校门口做最后的疏通工作。看着学生、家长都走远了,我舒了一口长气,准备回家。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我:“老师,真的谢谢您了。”我一看,是那个瘦黑的汉子和那个瘦黑的考生。我这才又想起那纸条的事儿。

“老师,真的谢谢您了。”瘦黑汉子又说。瘦黑的男孩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倒来了兴趣,就问:“那纸条到底什么意思啊?”

男孩眨了下他的黑眼睛说:“俺要高考了,俺爹知道俺英语成绩不是太好,又怕俺担心家里增产了的西瓜卖不出去,他听说人家做家长的递过纸条,就想着递这个纸条给了俺。还真是有效,俺的英语发挥得真好……谢谢您了。”黑瘦汉子又递过一个最大的西瓜,说:“麻烦您了,这个西瓜请您回家尝尝,也给俺太马的西瓜做个广告。我们父子俩也要回家了,还有二十多里路呢。”

我不再好推辞,敢情瘦黑汉子是拉着板车走了二十多里路来这里卖西瓜,然后递上了一张“西瓜八毛一斤”的纸条。提着西瓜,看着越走越远的父子,我对着刚出校门的同事们叫道:“来吃西瓜啊,我请客,太马村的西瓜,八毛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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