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小姐,墨兰小姐!”
清脆甜腻的女声,一声叫得比一声急,却听不见丝毫的回应。好半晌,声音的主人终于放弃了,走掉了。
墨兰躲在树从中,听到衣裙沙沙的声音渐渐消失,才走了出来。
刚才走掉的不是别人,正是春姬,姐姐雅兰的贴身女侍官。
她一定是奉了姐姐了命令前来传唤她,只怕是又要他去面对那个令人畏惧的亚特斯王。
想到每次他看着自己时的冷酷和邪魅的眼神,雄壮得像铜墙铁壁一样的身体,墨兰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所幸每一次,那位让人倍感温馨的哈蒂斯公子,都会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让她突增了许多勇气。
“哎!”如果只须面对哈蒂斯,而不用见到南海王,那该多好啊!
“你在叹什么气?”
突来的声音打断了墨兰的沉思,让她吓了一大跳。一回头,便看到哈蒂斯脸上大大的笑容。
“是你!”
看到心中所思所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墨兰娇羞地低下了头。
哈迪斯第一次如此近地端详她娇美的容颜,心中的激动像翻腾的浪潮,久久不能平息。
好半天,他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是在烦恼南海王吗?”
几乎所有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墨蓝对亚特斯充满了恐惧,只要一见到亚特斯,她就变成了石像,而只要亚特斯的目光往他身上一扫,她就变成了雪人。
看到墨兰点点头,听到亚特斯三个字时,神情呆滞了一下,可见她对他的惧意有多深。哈迪斯英雄救美的侠义精神瞬间喷发,对造成眼前娇美人儿困扰的亚特斯和雅兰都有些怨意:
“你可以对雅兰酋长说不要再见他呀。她是你姐姐,不该逼你作不喜欢的事!”
“姐姐是酋长,凡事都要为全族打算,许多时候她也是身不由己,怨不得她的。”墨兰摇摇头,自然地为姐姐辩护。
“即使这样,也不能牺牲你……”
看到墨兰哀怨的目光,哈迪斯说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这样讲。从古到今,各族之间通过联姻来达到政治目的,向来是被共同认可最有效的手段,生在王家,就等于失掉了选择婚姻与未来的自由。
他熟读经书,不是不知道这些,可是现在事情发生在眼前少女的身上,却让他无法坦然接受。
她不该是如此命运的,她如此美丽,娇艳得像是她身边盛开的花朵;她如此纯真,洁白的像是天上飘过的云朵,她如此甜美,湿润的红唇像是那成熟的等待采摘的红莓子……
“……谢谢你那天为我仗义执言……”
哈迪斯倏然警醒,却发现自己看她看得痴了,一句赞美未经大脑边冒了出来:“你真的好美!”
看到墨兰瞬间红了脸颊,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我……你是说那天……我应该的……你…我是……”
他话说得语无伦次,想起那天宴会上自己贸贸然的行为,更觉尴尬了。不过能够因此而讨得美人的欢心,却也值的了。
两个人相对而立,都不再说话,属于少男少女的暧昧情潮在空中翻涌。
午后的阳光懒懒地照着这片树林,四周静寂听不见人声,只有虫子在树丛中不停地鸣叫,偶尔有叽叽喳喳小鸟的吵架声。
一只漂亮的蝴蝶飞来,闪动着五彩斑斓的翅膀,翩翩绕过对视无语的两个人,落在了一朵盛开的花朵上。
墨兰的目光不由得追随着它,晶亮的大眼,好奇地端详着它背上的花纹。
这么大,这么美的蝴蝶,她还真没见到过。看它抖着翅膀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虎斑花纹,像一位高傲娇贵抖着美丽纱裙的贵妇人。
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轻巧而快速地捏住了蝴蝶的翅膀。那骄傲的贵夫人,瞬间变成了无力挣扎的囚徒。
“给你!”
墨兰抬起头,看到哈迪斯的眼中有闪烁的星星,而她的心,也开始随着这星星怦怦直跳。
刻意不去看那双扰动她的心的眼睛,墨兰小心翼翼地拈起蝴蝶脆弱的翅膀,放在手心里细细端详。再同样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适才停靠的花瓣上,一松手,重获自由的蝴蝶又翩翩地扇动着翅膀,飞走了。
“飞吧,自由地去你想去的地方吧!找你想找的人吧!”
渴望的心,也随着它飞向了未知的地方。
哈迪斯感到一丝心痛,一丝悸动,为她眼中的渴望,为她放它自由的善良。心在不受控制的鼓动,从未有过的坚定,让他不假思索地喊道:
“墨兰,你放心,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不管是自由,还是幸福!我保证!”
她让他想去呵护她,而她值得让他付出最坚决的信念和不懈的努力。不管未来如何,他都选择与她共度。
这是什么样的感情?他不知道。
只是一想到她,心就会欢快的啸叫着,一见到她,就好想把她圈在怀中,远离任何的伤害和凡世的喧扰。
午后的时光懒懒地流走,宣告似的呼喊声,回荡着树林中,渐渐消散。
不同于这一处的情谊脉脉,另一处的山谷中,却是肃穆而隆重。
雅兰酋长正陪着亚特斯王,在此视察验收他订制的生命之舟。
一艘艘白色的造型奇异俊伟的船,有序地的停泊在港湾,等待着主人的检阅。
亚特斯的目光扫过白色的流线型船身,常年在海上作战,与无数船只打过交道的他,也不觉在心中暗暗赞叹。
兰族所造的船只,果然名不虚传!虽然他对于他们所起的这个煽情的名字,极不以为然,也不耽误他对于他们造船工艺的赞赏。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特质的船只了,可是看到眼前即将属于自己的几十艘船只,想象着自己带领着这样一支舰队,穿梭在海上作战的样子,亚特斯的心不觉跃跃欲试,一对鹰目,微微眯了起来。
雅兰走到一边去,向提前来监督造船事宜的阿曼交待了一些事情,刚走回来,便看到了亚特斯一脸愉悦与享受的样子。看来他很满意。
“还满意吗?我尊敬的亚特斯王!”
亚特斯轻笑了一声:“我很满意贵族的成果,我尊敬的雅兰酋长!”
调侃的话语让他们相视一笑,闲适融洽的气氛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今天他们都是轻装简从。
亚特斯直身一件简单的袍服,虽然依然作工精美,可是上面少了许多显示身份的花纹和点饰,让他显出少见的温文尔雅。头上连束发的带子也没有扎,任卷曲的黑发在风中飞散,偶尔几绺遮住宽阔的额头,又添几分落拓随性的风情。微迷的双眼,让他更像一支饱食慵懒的睡狮,少掉了让人胆寒的危险。
雅兰也没有带酋长的桂冠,长发扎成一条马尾,甩在脑后,一身中性利落的长袍,玉带缠腰,更显潇洒与飘逸。
这样的气氛适合闲话家常,联络情谊,必然主客尽欢。
亚特斯好像正有此意,他今天心情出奇的好,似乎一切如意,劣气尽收。
“这里的海景果然很美。配上如此的快舟,航行海上,必然是令人心畅神宜。”
阳光炙热,亚特斯挥开欲为他打伞遮阳的随侍,忽然伸出大手,握住了雅兰的素手,向最近的一艘船上走去。
雅兰没有挣脱,也没有丝毫的忸怩之情,便随着他登上了船头。
亚特斯高大的身影罩住她,为她挡去了全部的阳光,不留一丝空隙。
雄性的气息完全环绕住她,护卫着她,也仿佛吞噬了她。
雅兰不为所动。她仰首看着天际,不着痕迹地抽回被握的手,退开了少许。一丝强烈的阳光,顿时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可惜呀!”她轻轻叹了口气。
“什么?”亚特斯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动作,满是兴味的看着她。
“海域不平,无法随意泛舟出海,我只怕……”欲言又止。
“怕什么?”亚特斯眼中的兴味更浓。
她到底想要得到什么?不管为了什么,看到她这样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一副不堪其扰的样子,就让他来了兴致。
“我怕这些生命之舟,无法如期交给你们!”
“船不是已经完工了吗?”
“可是,我们没有足够的弹药来试射,就无法调配火炮的合适位置与装置。”
弹药?她是在打他的主意吗?让南海为兰族提供弹药?
亚特斯故作不知其意,顾左右而言他。
“既然如此,不如等到了南海再试。”
兰族为他人造船,由于价格高昂,订单向来只有几艘,最多的也不过十艘。他们从来不负责安置火炮弹药,只是为对方预留安放的位置。
只有这一次南海的订单,由于数量庞大,南海提供了全部的火炮,由兰族代为安装完毕。
可是,弹药向来是海上贸易的禁项,一弹难求。只有南海,因为有曼丹朝廷的赦令,有公开的交易和制造权,而海上最大的几个军火贩子,也全都握在亚特斯的手中。其他的人,所得不过十分之一。
兰族想要对抗海盗,就必须得到更多的弹药装备。而这件事,取道亚特斯,是最佳的捷径。
雅兰放手一搏,此时哪怕是威逼利诱,都要达到目的。只是,对象是喜怒难测的亚特斯,她必须十分谨慎小心。
“可是,最近海盗连连出没,特别针对我兰族。如此大型的船队,在海上却无法自保,难道还要出动相同数量的船队来护送它吗?只怕我们很难做到。或者,你要派如此强大的舰队来接收它们?”
语气依然是平淡中带着困惑,悠然地好像真的不敢想象那种可笑的情形。
亚特斯细细端详着她,一时间倒怀疑自己是错觉,误会了她的心机深沉。
“那么,你需要多少弹药?”
“嗯……至少能装备五十艘船只吧……或者再多一些也无妨。毕竟试射还需要消耗。”看看亚特斯没有什么反对,雅兰又加了一句。
“没关系,需要多少尽管开口。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亚特斯一本正经,大方坦然地说话,让雅兰倒有些拿不准了。
看来他今天心情确实不错,有求必应。
“费用从你订单的余额中扣除,我们会免费奉送一艘游舫。……当然,如果你嫌麻烦的话,可以让军火商直接跟我交易,游舫就算是我们的谢礼吧。”
只有与军火商直接交易,才不会永远受制于亚特斯。现在与兰族有联系的军火商太小了,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亚特斯一鄂,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雅兰若无其事的脸,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雅兰,雅兰!你……”
狂飙的笑声惊飞了岸上停落的海鸟,身后的侍卫和船工们,个个都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雅兰依然不为所动。不论亚特斯答应与否,她不会失去什么。虽然她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可是不去争取,永远不知道结果如何。
更何况,即使他不答应,她也另有妙着。
“雅兰,”亚特斯弯下腰,目光不放过她娇美冷静的容颜,低沉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沙沙地触动着听者神经:“无论你要求什么,我都会答应你。我的一切,与你共享!”
我的一切,与你共享!
如此私密暗昧的话语,出自他的口中,给人一种无比的震撼。
雅兰咬咬唇,强压下心中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