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雅兰下令兰族全族警戒,阿进和李陵赶走来犯的流寇,得胜回朝的时候,北方的铂锡国正陷入一片火海似的人间地狱中。
海盗突然来袭,正陷在内乱中的铂锡国根本无招架之力。
军队来不及集结,百姓来不及撤离,二王子西拉杰王宫护卫队的孤木难支,有内应的海盗很快便冲开了最后一道防线,开始了毫无节制的烧杀劫掠。
整个铂锡国都是被杀戮者的惨叫声,和失火的噼啪声。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杀了这些强盗!”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拼命地挣扎着。从那染满献血而凌乱的战袍,可看出他贵族的身份,略显消瘦而一向斯文的脸上此时满时暴劣和恨意。
四五个亲卫队打扮的铂锡国的士兵,此时已全然顾不得身份的悬殊,正用尽全力地拉住他们的主子,不让他去做无畏的牺牲。
这里离王宫已经有了一段安全的距离,那些乌合之众的海盗们正在争抢皇宫的宝藏,还顾不得来追杀他们。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带着铂锡国最后幸存的王族离开。
“二王子,你不能去……”
“你们这些奴才,居然敢抓住我?让我去杀了那些强盗!我要救我的母亲,我要救铂锡国!”
西拉杰拼命地嘶吼着,无法遏制心中的愤恨。漂亮的眼眸愤怒地瞪着,染上了一层嗜血的红色,紧紧地盯着王宫的方向。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此时整座王宫里就不会有一个活人了。
抓住他的士兵们额上都渗出了汗珠。铂锡国的二王子西拉杰,天生神力,此时他拼尽全力挣扎,他们几个又不敢太过冒犯王子,抓住他真得有些费力。如果不是王子先前在战斗中已经损耗了过多体力的话,只怕早就让二王子挣脱开了。
“二王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时我们势单力孤,敌人太过强大,去了只怕无法幸免……”
“既然无法幸免,我要和父王和母后死在一起!”
西拉杰此时已是精疲力竭,理智也已渐渐恢复,可是想到父亲的惨死,母亲的下落不明,心中的痛却让他无法停止。
“王子,难道你不想报仇吗?如果连你也……,谁又能把铂锡国从海盗的手中夺回来呢?谁能够给大王报仇呢?”
周围仅剩的十几个亲卫队的士兵,一排排跪在了地上,涕泪交加。
“请王子三思!!”
西拉杰慢慢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目光扫过眼前随他出生入死的士兵们,看着他们同样染血的战袍,沾满尘土的泪水的脸颊,想到正在战火中受苦的锡箔百姓中有他们的妻儿老小,心中一酸,人倒平静下来。
他回头看看王宫方向燃起了冲天的火光,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此时已经没有任何退路,报仇和复国又谈何容易!
曼丹朝对于他送出的十二道求救文书置若罔闻,周围的诸侯国只怕自身难保,谁能够,又愿意,帮助他这一个丧家之犬呢?
双膝一软,面向东方神灵所在的方向,重重地跪在地上:
“神灵保佑,若能够得人帮助,为铂锡国报仇复国,愿舍此命,舍此身!”
听到王子的誓言,士兵们都愣住了,随后便齐刷刷地跪在他身后的地上,齐声祈祷:
“神灵保佑,若能够得人帮助,为铂锡国报仇复国,愿舍此命,舍此身!”
这是铂锡国最重的誓言。如果有人能够应了发誓人的誓言,无论生死,发誓之人都将不再是自由之人了。
最后看了一眼淹没在酷热火焰中的生长之地,西拉杰便踏上了他的逃亡之路。
方向,正是位于铂锡国南方的兰族。
曼丹王朝的皇宫议事厅。
玲珑剔透的水晶灯高高地吊在大厅的中央,四周满是镀金的雕花装饰板,高大的白玉柱子的顶端与底座,也锲着包金的飞龙异兽。
此时大厅里对峙而紧张的气氛,却与这雍容华贵的皇家气派格格不入。
“我尊贵的苏丹王陛下,老臣实在不懂,为何还不发兵救援铂锡国?”
老宰相抖着花白的山羊胡子,抚胸躬立,昏花的眼睛中满是不解地看着坐在上位的苏丹王。
“这个……咳…”昏庸肥胖的老苏丹王不安的扭动着身子,无言以对,只能用轻咳掩盖自己的尴尬。
“老丞相怎么不在家安心养病,来操劳这些烦事!”他故作关心地问道。
“老臣说的是铂锡国的存亡大事,不是烦事。不知道为何没有发兵救援?”老宰相不依不饶,还没有从刚听到消息的震惊中缓过来。
他身体欠安,刚休息了两天,居然就发生了铂锡灭国这样的大事,而近在咫尺的苏丹王居然没有发一兵一卒前往救援。怎不让人吃惊。
“这个,我以为……”苏丹王有些慌了,眼神瞟向一旁的的休亲王,示意他出来解围。
“宰相,身为臣子,这样质询我王陛下,是否有些不妥?”休亲王正是当初主张不用出兵的主力,此时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为苏丹王解围。
“所谓王之为王,臣之为臣,在于臣能够为王出谋划策,防患于未然,在于王能为臣挡下无妄之灾,保臣民之安危。请问亲王殿下,老朽说的可对?”
老宰相咄咄逼人,一语双关,即讽刺休亲王不能善尽臣子之责,又暗讥苏丹王不能救铂锡国于危难。让休亲王一下子便张口结舌起来。
“这个……为了一个小小的铂锡国,我朝又何苦劳民伤财,妄动干戈?”
“你……!王爷此言差矣!”老宰相简直鸡同鸭讲,直觉得自己是在浪费口舌:
“铂锡国遭海盗袭击,身为宗主国,又近在咫尺,我朝却不发一兵一卒救助,那么别的诸侯国和各族又该作何感想?谁还对王朝存敬畏之心,存仰依之念?今日失掉一个铂锡国,他日只怕是要失掉整个江山的!”
“真的有这么严重?”苏丹王有些后悔了。他对老宰相从来是敬服的。可是好安逸的他从来惧怕一切的战事,能不打仗,就不打。
“宰相大人,只怕你是耸人听闻了吧!”和休亲王站在一边的扎大人此时站了出来。
“就算是要打,要谁领兵打?”他的眼神瞟了一眼站在对面的少将军谷少彦,以及站在他身后的女将,另有所指地道:“这领兵之人只怕很难选哪!”
议事厅里顿时静得能听见一根针掉下去的声音。
谁都知道他指的是亚特斯。当初南海发生叛乱,整个南海陷入战乱之中,民不聊生。
羸弱的曼丹王朝无能为力之时,老宰相大胆起用了名不见经传的亚特斯,果然大获全胜,一夜之间,平定了叛乱,成为王国四处传唱的英雄。
可是也正是亚特斯,在统一南海各岛之后,拥兵自重,分廷相抗,在南海建立了最强大的军队,野心勃勃,成了王朝最大的忧患。
目前朝中最有能力的战将,便是少将军谷少彦,而据说数月前才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将杜冰燕,武艺更是了得。
而这两个人都不是完完全全的曼丹人。谷少彦只有曼丹人一半的血统,而他的外形更长得像他来自中土的父亲,而杜冰燕,更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原人。
如果把军队交给这样的人会怎样?后果是不是比亚特斯更可怕?
老宰相叹了口气:“苏丹王陛下,难道今后我朝,真的就这样放弃作为宗主国的责任了吗?我们的军队就只能留下来,‘等着’守卫国都了吗?”
言下之意,是只能等着被灭国,被杀到国都来的那一天了。
苏丹王一下子慌了:“一切但凭宰相做主。”
“少将军,你意下如何?”老宰相转向谷少彦珍重地问道。
自始至终,谷少彦都是一幅事不关己的神情。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亦正亦邪,纯良得像个孩子的面孔却带着一双邪魅的眼睛。
“连陛下都凭你做主了,我又能如何呢?”谷少彦笑嘻嘻地看着老宰相,依旧是一幅吊儿郎当的无所谓,让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少将军也认为不必发兵挽救铂锡国吗?”谷少彦虽然不太正经,可是他却是朝中最有实力的将领。虽然未必能与亚特斯相提并论,可是曼丹王朝目前最需要的确实就是他了。
“铂锡国已经被灭了,这些都是马后炮。”
“如果再有另一个铂锡国呢?是否也不值得一救?”老宰相眉头微皱,不死心地追问。
他预测,那伙贪得无厌的海盗,绝对不会只攻打铂锡一国的。
“哈!”谷少彦轻轻一哧:“你不如问我的副将军好了。她说救我就救。”
所有的人都随着他的目光转向站在他身后的女副将——杜冰燕。
杜冰燕冲他懊恼地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胡闹。谷少彦却故意歪曲她的意思。
“既然我的副将军认为下一个也不值得一救,我看就静观其变吧!”
“你…!”杜冰燕被气得一脸怒容,周围人却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没想到那个女子轻轻一个摇头,就决定了一国生死攸关的大事。
只有老宰相略带沉思的看着谷少彦邪魅的双眼。
不知何时,海上起风了。渐渐强劲的海风,翻涌着浪潮,把白色的浪花一朵朵地送上了岸。
逃亡的铂锡二王子,度过了他不平静的一夜。
争执不休的曼丹王朝,度过了它不安静的一夜。
蓄势待发的兰族,也度过了它们与海潮相伴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