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经过十几年的寒窗苦读，于今年六月份七八九日地冲刺，终于降下了考大学的帷幕。
头一场刚考毕，女儿便打过电话来，声音很孱弱：“妈，我考的不好！”
“第一场考不好怕啥？再说，这门课程又不是你的强项。只要是咱正常发会就行，就不后悔。不是还有英语和其它课程吗？这些不都是你的强项吗？”妻子为了平衡女儿的心态，有备而答，“我和你爸就不去陪考了，一切事情全由你自己处理，或找班主任老师，或再打电话回来……”
女儿应了声嗯挂了电话。待课程全部考完，女儿又立马打来了电话。那边的电话显然有些底气不足：“妈，我考的不理想！”
“那不一定呢，你认为考不好，也许能考满分。再说，你考不好，别人也不一定考好。”妻为了宽女儿的心，平稳镇定她的情绪，仍是有备而答。
考完试，归家，女儿昏昏欲睡了三天，然后是看电视，处在焦虑而又漫长的等待中。我注意到，女儿看电视也不是十分专注，吃饭也是食不甘味。那天，女儿道：“妈，让俺爸给我找点事做吧？我在家闷得慌。”
妻说：“也行，我和你爸商量一下，看干啥好。”
我打电话四处给她联系活儿。县里有处加油站，有位本家的侄子在那里负责，我打电话找他，回答是人员已满。又联系了几处地方，均未果。
“要么去提些西瓜吧，你在村前桥头卖。”
女儿答：“可以。”
“要不然你到集上去卖菜。”
“也成。”女儿答。
尽管女儿皆应允，然而，我们并未付诸实施。那天，妻到镇邮局为我提了点寒酸的稿费，碰到她高中的一个同学。这个同学是女儿所在高中级部主任的爱人，人家在学校附近开了一个餐馆，需要端盘子的人手，妻子说，那同学人品不错，很正直，比较了解她。妻子说，让女儿去，挺放心。事情也就这样定妥了。女儿就去端盘子，洗洗刷刷，剁菜、和面、包水饺，马不停蹄。人家管吃，每月三百元。
女儿未去之前，我和妻叮嘱她：“欣欣，干啥都不容易，可不像在家里那样舒坦，爱咋着咋着，得吃苦。”
女儿很有信心地说：“没问题。”
“别嘴硬，干起来你就知道了。你去吃些苦也好，这也是你人生需要补得第一课！”我跟她说。
三天下来，女儿打电话来：“妈，我不干了。挣这三百元钱活受罪，早起晚睡，受不了。”
“不行，不能回来，你认为干点事是那么容易，天上掉馅饼的事哪有？”
女儿吃不了这份苦，是我们预料之中的事。女儿干的心不在焉。很快，全国各大院校首批被录取的考生在网上已公布。女儿妻子我都在焦虑和眼巴巴地等待、期盼，皆如热锅之蚁。女儿有几回都把盘子端错了，遭了吵，心情愈发的糟。
妻等不得了，上网去给女儿查。输入了考号，找到了那所报考的大学，显示出来的是：该生未录取。
当妻子把此消息告知女儿后，女儿立时抽泣起来，埋怨道：“我说报天津大学吗，可你偏偏让我填报湖南大学，都怪你，都怨你，多管闲事。这下可好了，撸了光头。”
妻子说：“你看你，这不是咱事先商量好了的嘛？你咋又反悔呢？”
其实，还未填报志愿时，我们曾经议过，说好就让女儿填报天津大学，第二志愿为湖南师范大学。开初，女儿还有点不太同意，可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了。当时，我们也是议而难决，可议来议去也没个头绪，最后干脆按原计划填报。我们商定：如果取不上，再复读。可临填报志愿时，妻子又非让女儿把第一志愿填为湖南师范大学，因为那所大学是“二一一工程”。
对那些刚刚领到录取通知书的同学，女儿甚是羡慕，一羡慕心就发酸，端盘子就没有心绪。
女儿未被录取，加上女儿的埋怨，妻子的心里也天天堵得难受。时不时地掉眼泪儿，常常责骂自己：“我真，我真是个大傻瓜，定好了的事，你说我又让女儿改填……咱女儿考的应当说不错。唉！要是再复读一年说不定能考个啥呢。”
实际上，女儿也不愿受这个复读的罪了。夜里，我时常被妻子哭醒。
“这都是上帝安排好的。人生不就是这么坎坎坷坷吗。没录取，未必是坏事。让孩子品尝一下人生的酸甜苦辣也好。”我的话也宽不了妻子的心。
她仍然是以泪洗面。无奈，我便给女儿打电话：“你得劝劝你妈，饭也不想吃，总是哭哭咧咧的，人都明显瘦了，还一个劲地责备自己让你改填志愿。”
“爸，咋办？”女儿也有些着急。
“你回来趟，或是电话里跟你妈说，你考上了；或者说是你想开了，愿意复读，就说复读一年能考取更好的学校，坏事变好事。你说的时候要露出一番高兴的样子。”
女儿说：“哄妈说我考上了那绝对不行，那日后不得漏馅吗？再说，她也不会相信。我再考虑一下再说吧。”
不知女儿尚未考虑成熟呢或是怎么回事，反正没有对她妈做出什么反应。我有点惦记起女来，怕女儿承担不起压力，于是，便操纵妻子说：“去看看女儿吧，也不知这几天她心情怎么样，应该去劝劝她，开导开导她，别让她想不开。”
妻子也有此意，便去看女儿，临去，我说：“见了女儿要装出高兴的样子，别像谁欠你钱。”
“我知道，这还用你说嘛？”
事后，妻子跟我说，母女见面后，皆很尴尬，但两人脸上都堆着笑。分手后，两人都是以泪洗面。
随着时间的延长，妻子女儿对考学的事皆稍微有些淡漠。女儿已打好了复读的谱。忽一日，大约是上午八九点的光景，女儿突然打过一个电话，那声音像铜铃儿，清脆有力，充满着喜庆。电话是妻子接的：“妈妈妈，我考上啦，考上啦！”
“什么考上啦？”妻子慢不经心，亦未反应过什么事来。
“我考上啦，真的考上啦！”女儿话中仍然充满着喜庆。
“考上哪里？”妻子此刻才有些如梦方醒之感。
“湖南师范大学！”
“净骗人！”妻子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是真的，绝对不骗你，是俺班主任老师用手机从网上查到的！”
“那，我当时咋没查到呢？”
“你肯定是看错了，把该校生源尚未录取，看成该生尚未录取了吧？”
“嗯，也可能。当时，我慌慌张张的，怕你考不上，看的并不仔细。”
“哎呀，一场虚惊……”
此刻妻子才真的有些相信了。然而，殊不知，他却情不自禁地哭泣起来，而且声音很大。
那边女儿听到妈妈地哭泣，好像也被传染了，好久，才断断续续地道：“妈，真对不住，当初我不该怨你，让你跟着担心、难过。”
“傻孩子，现代说这个有什么用？晚上你回家趟吧。”
“干什么？”
“咱庆贺一下。”
“后天吧！”
“为什么要后天？”
“是你生日啊！”
“可是，”多日来的烦脑，弄的妻子都不知今夕何夕了，“不简单呀，还能记得你老妈的生日。”
“妈，这录取通知书，就算女儿献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在一旁的我，能从清晰的电话声中，分辨出女儿的声音有些哽哽咽咽。
妻子又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我这七尺男儿，好想也受了感染，泪水也濡湿了眼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