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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一树梨花香

漫天飞舞的梨花,你是天与地共做的梦吗?

季节的血液里荡漾着温暖的地气,春气或立于云端,或翘首枝头,或翻卷在大地之上,温暖的阳光从云层里露出一脸灿笑的时候,一身嫩绿的衣衫已穿在大地的身上,愈显风姿绰约起来。那树梨花便在烟雨之中横空而出,发髻上不知在星夜的何时一下子挂满了一朵朵粉白的花儿,在一个酥润漫落、柔雨绵绵的早晨,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那一刻,我醉倒天地的梦里。行走在乡间的阡陌上,仰面,一抬睫毛,拈几朵花瓣,家乡的原野上,我俨然成了一个衣袂飘飘的梨花仙子。

梨花在微风里飘飞,伴着轻音乐萦回在大地的胸间,慢拍子自己踩,自己踏,怕扰了行人。落在鹅黄的菜花上,风摇落了些,又添补了些,似谁在摆弄一副祖传的磨盘,只磨得那畦油菜花叶更翠了。梨花醉卧在春天的梦里,温柔乡里不愿醒,醒了,就是蟒袍玉带的富贵春。

步入梨花深处,走成一幅国画里的风雪问路人。树下的花瓣躺满一地的白,刚刚盖住了发青的草根,在我脚下坦然浅笑着,想必世间俗人不能踏入这片洁净地,不然那树梨花会嫌脂粉污颜色的,再向前只见蜿蜒的一条小路清新得如美人蹙起的细眉,袅袅地往远处去了。

树间的菜畦还是国画里晕染的金黄色。如果天地真的在做一个迷离的梦,这梦一定是微醺的。是的,不是一塌糊涂的深度的醉,不是忘了前世今生的长梦大眠,要不然眨眼工夫,大片的梨花怎么会在田野上弥漫开来呢?直让人猝不及防。慨叹春花烂漫的同时,不经意间,已见那柔嫩净洁的花瓣一片片飘落,顿生怜花惜春的情感来,还是转身走开,不去打扰她,就由它去独自抒情吧!

远处的沟边镶着的一大片杨树林,已是葱绿一片,枝桠在半空里横竖撇捺,象形字一般。俯看那一片整齐的人工植的杨树林,似一首七律,洁白的梨花成了大地的韵脚。大地是卷在书柜里的一叠上好宣纸,这一刻,拿出来,辽阔地摊开了,只待落墨。凝眸处,炊烟朦胧成一片淡白了,红房子,白墙壁,高高低低地错落着,国画大师皴擦出了层次。小河也让这梨花雪哄得安静了,盈盈一带绿水,映着两岸细瘦树木的淡影。似书页间夹着的一张黑白照片,抽出来了,摆在暗淡的天光下,一丝时光的凉。

在花间驻足,晶莹的水珠还在蕊间闪着柔光,这分明是红楼梦中人黛玉眼角嵌着的两行清泪啊!望着它们挤挤挨挨、相亲相爱地开着,真有点花放郁情,花落无语的况味了。一种痛彻心扉的爱怜袭上心头。厚厚一地坦然而美丽的落花,在红楼梦中人黛玉眼中怎就成了一堆葬花魂的香冢呢?想来黛玉这样的心境、恰恰折损了她的心骨,从而使她及早魂归离恨天了。许是这种悲悯情怀感动了上帝,不一会的工夫便落起了雨丝,伴着梨花漫无边际的扬飞,顿让人生出“情洒诗句碰瓣落,融入泥土葬花埋”的感慨了。不过更多是“花间落雨煮青梅,醉里看花花更羞”的意味。

花丛中穿行一对脉脉含情的情侣,心花和着梨花同时绽放,我想,心花的绽放定是受了梨花的绽放的影响。世间物象总是持一种博大胸怀,择人而宜,对于不同心境的人来说,结果总是不同的。世象百态,花落纷飞。花写的文字不需要任何翻译,持一种平和的心境便解读了,花写的文字利落而哲思,倾情而持重。而花本身就是温柔淡雅的,梨花在料峭的寒风中竞相绽放,最终将一身傲骨归于尘土,质本洁来还洁去,这何尝不是一种笑看人生的姿态呢?

晚风拂面,梨树的枝又添了几分横斜,一阵阵冷香袭人。人在梨树边,一步一徘徊。平时看过无数百花图,没有一幅对得上眼前的这一树冷香了。一树可以入画的枝干是黝黑虬曲而嶙峋的,密集的一树梨花,相互地艳着。即使显多了,多到一丛一簇,那笔法便显潦草。人在画中,方领略那淋漓尽致的傲骨和逼人的冷香气,白得似雪的梨花少了几分凛冽逼人的刚硬和尖锐,频添了几分俏丽。繁密中透着几分细弱,雪伞似的撑开了一树的香。似位行吟诗人,在相对安静而贫瘠的环境里成长,文字自有一分平和清逸之气。念此,忍不住又近前细看微风里的这一束枝桠,看一枚枚洁白的瓣围起了一朵花碗,阳光雨露便都实实在在地盛在里面了。由此,相互成就,梨花有了雪的白,岁月便沾上了梨花的香。

醒了的人,在一树梨花的玉盏里浅斟低唱,便越发秀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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