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去了新的幼儿园,我去了新的单位,期望一个优越的环境能给猫咪带来更好的成长条件,期望我可以在新单位一直干到退休。
一切都只是期望,那时展现在我面前的所有的东西都说明这些期望仿佛是可以实现的,仿佛如我上小学时候看见的学校大门口墙壁上那红红的大字:奔向2000年,奔向四个现代化;仿佛我上小学时老师激情昂扬地鼓励:到了2000年,我们就可以实现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小康生活。现在电灯电话是全有了,至于楼上楼下,城里的楼上楼下么?不是小康人家可以奢望的;乡下的楼上楼下么?跟小康又不大沾边;真到了2000年的时候满世界飞的都是“千年虫”。
猫咪么?还真是的,我那时候就想,其他东西非我个人能力能及,至于孩子么?到了2000年我肯定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不,距离2000年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我的猫咪都上幼儿园了,还一进这幼儿园三天就成了这园里的名人,猫咪是小小班最小的孩子,第一天上幼儿园却不肯进小小班,偏要到大孩子读的班,这大概几乎是所有小小孩子的共有特点,向往和企图参与大孩子的世界,最后,老师也没有办法,也不知道怎么和园长有缘分,于是跟在了园长的屁股后面走班串班,第三天就得了一头衔:“园长助理”。
中午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睡觉了,留一个老师专职陪猫咪在烈日当空下的操场上玩耍,从此猫咪也成了哪个老师见了都害怕的主,你要不陪她玩她就拼命哭,哭声能把所有的人吵醒,这个大概是她唯一的武器了,一到阳光下就不哭了,有哪个爱美的老师愿意把自己暴晒在深圳的阳光下?
但小孩子毕竟是斗不过大人的,在辛苦了老师们两周后,猫咪已经被修理到乖乖地去了小小班,也学会了睡午觉。直到孩子五岁的时候,我才突然醒悟到这中午的午睡对她这样一个精力超常的孩子是多么大的一种折磨?而不到两岁半的孩子居然忍受这种折磨长达三年,这好比把老虎关进了笼子,不得不对环境屈膝投降,因为你没有选择。
§§第三部分阳光岁月
以前的人家里总有几个小孩,几个小孩中通常是年纪大的孩子遭到年纪小的孩子在父母面前的算计。就其原因倒并不是年纪小的孩子聪明,而是年纪大的孩子身强力壮,拳头够大,不用动太多脑子就可以获得优势,而年纪小的孩子在外部条件上是先天的不对等,所以年纪小的孩子必然要开动脑筋寻找可以借助的力量来和年纪大的孩子抗衡。思维是训练的结果,民间有言:刀不磨就钝,脑不用就笨。待到成年的时候,年纪小的孩子在无意中通过长期的这种善于利用外部环境和条件来达到自己目的的训练,思维就显得比年纪长的孩子机灵。当然这不是绝对的一个因素,却可以说明很多问题,尤其明显地说明思维能力是完全可以通过训练来得到提升的。那么在幼儿园这个半封闭的环境里,孩子相对幼儿园里的一切就是弱势,本能告诉她得有所收敛,道理她不懂,但周围的情况小小孩子的心里却是明白的。我们常以成人自居,以为自己比孩子懂得要多,有资格教导和训练他们,其实很多时候我们比起孩子对外部环境和条件的准确判断来得要愚笨得多。
我上班的新公司开始备战上市发行股票的事情了,我当然期望可以获得后半生丰厚的物质基础,自然工作就很卖力,即使每天晚上回家吃完饭后还要去加班也很积极,和我分别了一天的猫咪真的很想依恋我,很想通过母亲的怀抱来释放一种外界的压抑,尤其是白天在幼儿园里她经历了一种陌生环境的约束之后,但她在似懂非懂地听完我的解释以后表现出了罕有的大度,也表现出了一种让我感动和不忍心的行为,也许,她明白到了母亲也要向一个幼儿园一样的环境屈服,正如她自己必须屈服于身处的幼儿园一样。
每天晚上我要离开家去加班的时候,她总会送我到门口,然后说:“妈妈你要早点回来哦!”我说完“好”字拉开门就要走,猫咪的眼里闪着泪光,有时候撇撇嘴就快要哭了,可她还是忍了回去,继续追着我到门口,说:“妈妈,你等一等,我还有一件事情。”我回头蹲下身来问她:“什么事情?”“就是,就是,妈妈你一定要记得早点回来哦!你看,外面好黑,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哦!”就这样,要反复三到四次,她总忍着泪水,依依不舍地送我好多遍。现在想来心痛得要命,母女从早上分手到晚上六点见面,七点半又要分开,对一个极度需要母亲的小小人儿来说是怎样的残酷?得失之间多年以后才能明白,才能算得清楚,那时间的“得”远不如那时间的“失”多,很多东西都是不可逆转的,不可逆转的失去就显得更可怕了。而作为母亲的女人总不可避免得要在生存、事业和孩子之间作出抉择,大多数时候的母亲还是选择孩子,选择孩子意味着我们女人必须牺牲属于自己的社会机会,而社会更多的时候给予母亲们的这种抉择以崇高的礼遇却无实际的承认,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社会制度,我们的文化道德都落后于西方的认识。
母亲们的家庭劳动属于社会价值在西方许多国家都已经得到了社会的完全承认并提供了相应的社会保障,我们的社会制度并没有给予母亲们合理稳定的社会保障,我们的文化道德颂扬母亲伟大的同时却认为这是女人的天职,就在这样一种文化和道德的认识下抹杀了女人作为家庭妇女付出的劳动是和男人作为职业人士付出的劳动具有同等的社会价值,这种社会价值通过自家男人的承认与不承认在每个家庭之间产生出了巨大的差别:当一个男人意识到妻子的这种家庭劳动是具同样社会价值的时候,这样家庭里的男人不会居高临下地对自己的女人咆哮:“是我在养着你。”但有着这样认识的男人毕竟还是少数,连女人自己也觉得在家庭里没有自己的事业就低人一等。我觉得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在很大的范围和程度上在于这个社会里的男人们的认识程度,也许,大自然给予生命的这种男女之别是有着对人类这个物种的一个特殊伏笔:男人的反省和女人的觉醒共同引领着人类走向一个真正的高度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