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再次来临,湛碧儿躺在床上,看着天空由湛蓝到墨色的全过程,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伤感。人们说,生病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湛碧儿突然很想能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如果娘亲没有死,这个时候是不是会和爹爹一起陪在她身边呢,为她端饭喂药,嘘寒问暖。一切的一切,都是幻想吧,不,是梦境,无数次在梦中见过这个场景,醒来时,却只有翠竹在身边。梦境中娘亲的相貌有些模糊,甚至她能看出自己的样子,也许是时日太久了,她的记忆已经慢慢消失了,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如果连记忆都会慢慢消失,她还能靠着什么来怀念呢。
翠竹推开门,走到湛碧儿身边,看到她空洞的眼神,不禁心生恐惧:“小姐,您怎么了,不舒服么?”
湛碧儿神游的思绪回归,眼神渐渐清明。良久,她摇头。
翠竹却还不是很放心,但再多的担心说出来也只会换的小姐的一句没事,所以她只能学着小姐的样子把什么都放在心里。
“我真的没事,你不用一直守着我的。”
“小姐,”翠竹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燕公子来了,他问您现在方便么?”
“王爷知道他来么?”
“应该不知道吧。”燕落辰是从空中飞下来的,而且是直接到了碧亭轩,应该是还没有时间去拜访王爷吧。翠竹在心底补充。
湛碧儿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在她需要的时候有人来看她了。
燕落辰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湛碧儿,与前几日相比,她明显的憔悴了很多。心里,有个地方,因此而感伤。
湛碧儿看到燕落辰脸上的疲惫很是奇怪,他故作精神的神色分明表明了风尘仆仆四个字。
燕落辰走到床边,湛碧儿想起身,却被燕落辰压下,他对着她轻轻摇头。
湛碧儿微笑。
他们之间的交流似乎从来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燕落辰看着湛碧儿,放佛是要把她这几天发生的所有变化都看明白。她脸色苍白,手指却泛着红色,轻轻触上,如同碰到千年寒冰。他脸上的怜惜毫不掩饰。
湛碧儿只是对他安静的微笑着,她许久没有过这般宁静了。
“怎么没有吩咐燃起煤炭呢?”燕落辰问。
“我不适应那种味道。”
“我前几日回家了,家里很暖,那里一直是四季如春的,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带你去。”燕落辰如同在和老朋友叙旧,他们之间没有生疏,没有尴尬。
“好啊,如果有机会。”
燕落辰拿出了一个白色小瓷瓶,打开瓶塞,从中倒出了一粒黑色的小药丸。
“给我的?”湛碧儿问,“看上去一点都不好吃。”她皱眉,像个孩子一样在吃药问题上讨价还价。
“可是你的身体很差,不吃这个怎么能好呢?”燕落辰倒是很有兴致的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湛碧儿,“这样吧,吃完一颗药,我奖励你一袋蜜饯。”
“两袋行不行?”
“好。”燕落辰失笑。
湛碧儿张开嘴,示意燕落辰喂药,然后闭上了眼睛,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
燕落辰真是拿湛碧儿没办法,只好忍着笑将药丸放到了湛碧儿口中。
眼泪就这么顺着湛碧儿的眼角流出,侵入发中。小时候,她曾看到湛思颖为了躲避吃药和二姨娘捉迷藏,二姨娘不单不恼怒,反而很有耐心的陪着思颖玩,知道思颖累了,她才会以甜点瓜果为诱饵让思颖吃药。那时,她很羡慕;那是,她不敢生病,因为她知道,自己生病没有人会诱哄。
湛碧儿眼角的泪水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拂去,耳边是燕落辰温柔的声音:“怎么了,还是很疼么?”
湛碧儿闭着眼睛,抬起右手指着右胸口心脏的位置,道:“这里,很痛。”声音是哽咽的,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只是不想让燕落辰看到她的泪水。
燕落辰握住了湛碧儿的右手,问:“怎样才能不痛呢?”他不知道她突然的心疼来自哪里,他只能慢慢开导她。
湛碧儿摇着头,眼角已成小溪。
燕落辰用另一只手为湛碧儿拭泪,任她静静地哭。
湛碧儿不想哭,可是在燕落辰面前她就是没有办法掩藏自己,那种心底最迫切的渴望就这样抒发出来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的关心她,这样的疼惜她,即使是义父母,他们也只是看她过得好些了,便离开了,他们相信她可以自己走过艰苦的路程,却忘记了她才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她也需要别人的保护。
翠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退下。湛碧儿和燕落辰相处时似乎会形成一种很奇怪的环境,那个环境中只有他们俩,容不下别人的存在。
很久后,湛碧儿终于睁开了眼睛。
“呐,你的蜜饯。”燕落辰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两包蜜饯。
湛碧儿吃惊地看着燕落辰,他怎么会有这么多法宝,怎么会给她带来这么多惊喜:“这也是从家里带过来的么?”
“是啊,虽然不是我亲手做得,可是是家人做的。”燕落辰很自然的说出了家人这两个字。
乍暖还寒时候,湛碧儿心底有种温暖如墨入水般扩散,心底的孤冷似乎在一点点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