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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黄花

小夏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分到文化局办公室做秘书,给局长写材料的事就交给他了。小夏科班出身,耍弄笔杆子自是小菜一碟。巧的是,两年后新来的幺局长,偏爱咬文嚼字,附庸风雅,小夏眼看着越来越吃香。

这年夏天,局里搞机构改革,竞争上岗,优胜劣汰,幺局长要召开全体干部大会进行动员,宣布实施方案,而这方案的草拟,自然非小夏莫属。这次机构改革,小夏怕是要提拔提拔了,因此,小夏对这份材料分外认真,冒着酷暑,熬了双休日两个通宵,终于出炉了一篇引经据典、洋洋洒洒的讲话稿,其中结尾一句是:“年轻的同志们,你们要抓住这次改革的机遇,争取脱颖而出,不要甘居人后,成为明日黄花!”小夏想像着局长发言时的情形,到时他一定会为最后一句自鸣得意,同志们也必然要热烈鼓掌的。

到了周一,机构改革动员会如期举行,幺局长做重要讲话,只见他抑扬顿挫,摇头晃脑,显然对小夏的稿子特别受用,小夏也越听越得意,掐算着稿子的进度,并为即将到来的结尾和高潮激动。局长果然也运足全身气力,念出了最后的点睛之笔:“年轻的同志们——”小夏此时把手都举起来准备鼓掌了,局长却忽地把气泄了,一皱眉,重新念了起来:“年轻的同志们——”小夏正犯嘀咕,局长已经快结束发言了,只听他忽然提高嗓门,响亮地说:“……你们不要甘居人后,成为昨日黄花!”小夏恍然大悟:原来幺局长把最后一句改了,将“明日黄花”改成了“昨日黄花”。

散会后,幺局长阴沉着脸将小夏叫到办公室,生气地说:“夏儿呀,你咋虎头蛇尾呢?最后出彩的地方你给我犯了个错误,差点让我晚节不保,贻笑大方!”小夏觉得也有必要对领导解释解释,便说:“局长,确实不是我的错,确实就是‘明日黄花’……”幺局长大手一挥:“打住!不是你的错?那就是我的错了?我学历低,墨水少,水平差?”咽了口唾沫,又语重心长地说:“我告诉你小夏,‘昨日’是昨天的意思,也就是说已经过去了,过时了,落伍了;‘明日’是明天的意思,是还没到来的,充满希望的,意思正相反嘛!你说,‘昨日黄花’咋会是‘明日黄花’?真是乱弹琴!”小夏苦笑道:“局长,您那叫望文生义,‘明日’不是明天的意思,是……”幺局长恼了,“啪”一拍桌子:“对!我望文生义,我还主观主义呢!我原以为你文才不错,准备提拔你个一官半职来着,可现在看哪,哼哼,还没怎么着呢,你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去,去,该干吗干吗去!”把小夏给轰出来了。

得罪了一把手还有好果子吃?不久,机构改革揭锅,别人都提了,小夏却被列为“末位淘汰”的对象,小夏顿时蔫了,拿着那惹祸的讲话稿子,丧气而又固执地喃喃着:“完了,全完了!可是,局长啊,我这真的算是‘明日黄花’,不叫‘昨日黄花’呀!”

首发《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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