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自凌慕辰小时起,几乎每一次犯病,都是由她日夜在床边照料。
根据昭曜国的规定,女子年满十五岁即可成婚。锦瑟的母亲却在当年病故,三年守孝期满之后,眼看锦瑟十八岁的生辰将近,皇帝凌宛天也不停地赏赐珍宝绸缎,太监几乎踏破了王御医家的门,哈丹巴特尔却又横插一脚。
锦瑟任由凌慕辰挽着她乌云一般的黑发,窝在他的怀中,决绝地说道:“养好了身子之后,带我走吧。”
凌慕辰的手指穿过她的黑发时,一滞。
锦瑟毅然说道:“我懂医术,我们饿不死的。”说着,说着,便将那桃花似的小脸埋在他的肩头,不一会儿,他的肩头便湿热开来。
凌慕辰轻轻地吻那乌黑的秀发,望着那窗外的一树红梅。西北风吹过,树枝终于留不住那一树花瓣,吹散飘向远方,吹向浅蓝的空中再也寻不见。
若能骑马,他会第一个冲上沙场,取下哈丹巴特尔的首级;如果能亲自登上大殿,或许他就是下一任的国主,她定是他的皇后。凌慕辰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的双腿说道:“能走多远?”
“走多远算多远!”锦瑟固执地说道。
“不嫁可汗,却要跟着个残废。”
凌慕辰板着苍白如雪的脸,捧起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在那朱唇上狠狠地吻了下去。窗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突然传来,似暗伏杀机一般。且那来人,定是内功不弱,方才能发出这种声音。
太子或汤王派来的刺客?还是草原人?
“来人!”
凌慕辰缎袖一甩,软剑飘然出窗。
由锦瑟扶他坐上轮椅,推了出门,只见中午抱着那千年奇珍的少女,皓齿正咬着他的白灵软剑,左手拽了一个口袋,右手正施展武功,狂砍满园的照水白梅。
“怎么又来了!殷王府也是你随便乱闯的!”
铜雀挥剑上前,剑锋落处,姑娘飞旋自如,小滑鱼似的轻易躲开;铜雀发狠地使出自己最得意的剑招,然她的身子轻如一叶花瓣,在梅园中飘飞不定,铜雀竟无处落剑。
“别出招了呀,铜雀小哥快把剑放下,反正你也打不过我的!”
终于,她单腿落于院中的仙鹤头上,却又在下一刻旋身直扑到凌慕辰的面前,笑得兔牙灿烂。
“野丫头休得放肆,我要保护王爷!”
见铜雀又仗剑扑了过来,她一欺身轻易躲过,抱拳作揖说道:“对不起,王爷,我养的那只猫兔子茕茕不吃凡俗之物,我只得来偷梅花,就赏点花瓣给我吧。我这里有一小瓶猫兔子的眼泪,当作补偿好不好?”
“不好!这里又不是集市!王爷府上的东西,岂让你说带走就带走!”铜雀再出几剑,已被陶蓁反手擒下。铜雀身为凌慕辰的贴身侍卫,年纪虽小,然功夫十分出众。但这姑娘,竟几招内将他拿下。
“不是集市,是比御膳房还珍贵的厨房!”陶蓁擒着铜雀的胳膊,顽皮地笑道。说着,还不忘拿一片白梅花瓣搔铜雀的鼻子,害他打了好几个喷嚏。
凌慕辰抬眼望去,一眨眼的工夫,一棵白梅树已空无一瓣。
“呜呜!呜呜呜!”
那又肥又白的猫兔子正蹲在另一棵树上大嚼大啃。
他院中的梅树都是由名贵药材的药渣子滋养,比普通的梅树更多了些精气神。猫兔子自是十分欢喜,这小东西既来自沧溟山,那么,这姑娘……
“好了,我不是来打架的,猫兔子的眼泪,当作还礼了!有了这药引,您才有好身体来安天下!”陶蓁说着,将铜雀松开。铜雀迅速跑回到凌慕辰的身边,依旧持剑护主。
“铜雀,送客。”
凌慕辰声如冰玉击寒泉,说完漠然地调转轮椅。车轮过处,两道浅痕延伸如银蛇。
铜雀和锦瑟却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盯着陶蓁手中那白得无瑕的小瓷瓶。
陶蓁冲锦瑟使了个眼色,便将瓷瓶轻抛出去。凌慕辰头也不回,轻轻一反手,一柄软剑反扑过来。
“当啷”一声,白瓶被击落。
锦瑟一愣,回眸望着凌慕辰瘦削的背,愣了一下,几步跟了上去推轮椅。
铜雀却依旧恋恋不舍:“王爷,这是治病的啊,这么好的东西,不要可惜了……”
“送客。”凌慕辰冷冷地说道。
铜雀只得躬身说道:“姑娘您看,您是走大门还是走高墙?”
“哼!真的不要?你可不要后悔!”陶蓁飞身跃出围墙的那一刻,却把小瓶抛了回来,正中铜雀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