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商人的支持就没有蒋中正的成事,没有财阀的鼎力出手就没有南京政权的到处讨伐。充分运用各方的物质支持,新的强人才得以超越众多竞争对手。
在民初混乱的时局中,上海似乎是风暴中的港湾。1927年,上海人口近300万,是中国接受西方文明最早和最广的地区。从1914年到1936年,各国在中国投资达42.8亿元,其中有三分之一在上海。依托周围密如蛛网的水道、铁路、公路运输网络和邮政电信,上海成为国内外贸易的主要商品集散地和国内主要的工业基地。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中国出现了北京和上海两个金融中心。1920年,总行设在北京的华资银行有23家,资本总额14674万元,其中中国和交通两银行对全国金融业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上海的华资银行有9家,资本总额802万元。从表面看,北京的金融地位高于上海。但是由于北洋政府对金融业的失控和金融业的相对独立,北京的金融地位在不断下降,1927年之后迅速被上海取代,上海成为中国主要的货币和资本市场。
在1912年到1922年的十年间,蒋介石有很多时间在上海做生意,期间有赚有赔。自1916年起,他经营证券交易,又与人合伙开办了证券物品交易所,发了一笔横财,算个上海滩的小富翁。当然生意失败时也面临窘况,由于投机生意酿成大风潮,上海各交易所于1922年3月停市。蒋介石从富翁一下子变成穷光蛋,连儿子经国15元的学校服装费都拿不出。最后是他拜的“老师”——大亨黄金荣给他结清了4000元债务,还打发他一笔盘缠去广州投靠孙中山,所以蒋介石对黄金荣终生都很感激。
晚清以来,中国革命的动力越来越来自于底层,手头宽裕的商人往往成为运动中最理想的替罪羊,总是被视为腐败政府的帮凶而打倒。聚集在上海的江浙民族资产阶级为了自身利益,需要一个宽松稳定的社会环境,动荡的政局显然令他们不满意。当北伐军逼近上海时,他们联名上书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要求他防止过激的革命行为在上海发生。这正合蒋介石之意,他对中共和国民党左派分子对他领导权的威胁感到不安,已经决定与之分道扬镳,但是这就意味着失去苏联的援助。
早在1923年,蒋介石作为孙中山的代表赴苏联考察,向苏方提出了孙中山的西北军事计划设想,其核心内容是想在外蒙古按照红军模式组建军队,南下控制北方地区完成统一。但苏联对外蒙古视同己出,不容他人染指,给蒋留下了恶劣的印象。他的结论是,与苏联只能暂时合作,双方迟早要分手。
要分家单过,就得做好当家的准备。北伐期间,虽有苏联援助,军费供应仍极困难。1926年9月,蒋介石向中央报告军饷窘迫,总部只有经费万元,前方催发伙食急如星火,无以为计,他“唯有引咎自裁,以谢将士而已”。兵马已动,粮草不继,他迫切需要获得上海资本家的财政支持。
1927年3月,蒋一到上海就与虞洽卿等商界闻人接洽,要求上海工商界迅速筹集1000万元军费,并商量组织财政和外交委员会等问题。商界代表表示,只要蒋介石与共产党决裂就给予资助,并支付了一笔300万的短期借款。
虞洽卿等人召集上海金融、盐业、钱庄和工业界的各方势力,号召各业捐款对蒋介石进行财政支援。蒋介石抵达上海以后的大部分外交活动也是由江浙财阀牵头进行的,成功调解了美、英、日三国与北伐军之间的紧张关系。
不久,蒋介石就如愿发动了“四一二”政变,并建立南京国民政府。上海共产党领导的工会被镇压,数以千计的共产党人和工人被杀害。资本家如愿以偿,虞洽卿等人竭力动员工商界人士解囊捐款。银行公会和钱业公会筹垫款项600万元,同时商业联合会也答应募集军饷900万元,但是由于工商界对蒋介石屡屡要求筹款产生了一定戒心,商业联合会实际募集到700万元。
这时的全国政局开始混沌,北方是张作霖的奉系力量,蒋介石控制东南地区的国民革命军,中间是汪精卫领导的武汉国民政府。武汉政府指责蒋介石背叛革命、镇压工农运动,但自己也面临着重重困难。
蒋介石切断了武汉政府的财政来源,封锁了长江航道。由于湖南和湖北农村的阶级斗争、工人罢工和工商业倒闭,武汉经济处于停滞状态,有10万多名工人失业。政府税收减少,通货膨胀加剧,存放着银元储备的广州中央银行倒向蒋介石一方。为了保护日益减少的硬币储备,武汉政府禁止银行以银元兑换钞票,并禁止银元出境,结果引发了挤兑风潮。
在武汉方面看来,希望在于争取进入河南的冯玉祥部重兵,冯玉祥成为各方争夺的重要筹码。汪精卫和冯玉祥举行了郑州会议,蒋介石和冯玉祥举行了徐州会议。汪精卫革除蒋介石的职务,委任冯玉祥为总司令。蒋介石则派出孔祥熙带去50万大洋犒军,还答应从7月起每月接济军饷250万元。冯玉祥立刻倒向蒋介石一边,提出宁汉双方应该“异地同心,通力合作”,并敦促汪精卫立即驱逐鲍罗廷,实行清党。
内外压力之下,本来与蒋介石并无本质不同,只是因为权力斗争而分庭抗礼的汪精卫终于与蒋走到一起,武汉随即发生了“七一五”政变。
1927年,在半年多的时间内,上海工商界各团体从维护自身的利益出发,作出了许多拥蒋反共的行动,力图以此求得蒋介石政府的保护。除了筹集军费之外,上海商业团体还在政治上表示坚决拥护清除共产党的主张,拥护三民主义。但是这些行动究其性质只是为了挽救秩序、保卫财产的一种自救举动,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政治参与。他们对蒋介石不断索款的行为渐生戒心,合作热情逐渐低落。蒋介石也对历来自主活动的上海工商团体不甚满意,决心要通过强权把上海乃至全国的商会组织完全控制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