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失去孩子的母亲都必然是要饱受痛苦的,这一点她明白,也很同情,但是眼前的谭美玲确实不一样的,阮清恬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一种直觉,女人的直觉。
“没有,他的死和我没关系,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阮清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望着谭美玲的眼睛,这些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你不必这么急着撇清关系,我也没有说什么。”谭美玲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说话也是淡淡的。
但是阮清恬还是感到很害怕。
谭美玲淡淡地瞥了一眼阮清恬手中的花,不紧不慢地道:“浩杰不喜欢菊花。其实他什么花都不喜欢,他只喜欢草,那种疯长的野草。”
阮清恬一怔,心中的愧疚更加深了。任浩杰知道她所有的喜欢,但是除了任浩杰非凡的音乐天分之外,她对他一无所知。
而谭美玲也一定很痛恨这一点吧。她的儿子那么爱阮清恬,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在乎过他。
谭美玲把那束菊花从阮清恬的手中拿过来。她的动作优雅而温柔,让阮清恬丝毫察觉不到冒犯的感觉。
她瞥了一眼怀中的菊花道:“你可以去看他,和他说说话,但是这花就不要给她带了。”
谭美玲说完就从阮清恬身边绕过去了,细长的高跟鞋敲击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敲在阮清恬的心里。
“等等。”阮清恬突然回过神来,叫住谭美玲。
谭美玲优雅转身,看到阮清恬想要摘下她手上的手链,幽幽出声阻止道:“这链子,既然是他送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如果我从你手里收回来的话,他会怪我的。”
谭美玲说完,便抱着那束菊花,下山去了。淡淡的白雾中,隐约能看到山下听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阮清恬站在原定,眼睁睁地看着谭美玲的身影越来越小,然后进入到那辆黑色的车子中。很快,那辆车子也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过来,施施然转身,但是却没有勇气再靠近任浩杰的墓地半步。
这样僵持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艰难地挪动步子,缓慢地走过去。
却没想到,未语泪先流。往日种种,如今都只能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冰冷的墓碑包裹着他年轻的面容,他曾是那样的英俊,鲜活而多情,每次面对她的时候,都像是燃烧着的一把火。
有时候,阮清恬几乎会有一种错觉,也许有一天,自己会被这把火活活烧死,只是没想到他非但没把他烧死,自己反倒先熄灭了。
只剩下一堆干枯的灰烬,被风一吹,迎面扑来,就呛出了一脸的泪。
“浩杰……”阮清恬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两条腿像是被木板给钉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她觉得冷,刺骨的冷,远处又是天雷滚滚,瓢泼大雨将至,可是阮清恬一点都不害怕。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就这样站在这里,一直到死神的降临。
阮清恬觉得此刻的自己心中充满了痛苦,她甚至不想继续活下去了。
任浩铭曾经告诉她,死比活着容易,死是彻底的逃避了。死了,所有的痛苦,不难和折磨也会随之而去,是一种永久的解脱。
但是死亡是弱者的救赎。真正有勇气的人,会选择坚强的活下去。
每次,当她待在任浩铭的身边,她会觉得自己无比的强大。但是每次想到任浩杰,她又会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而软弱。
或许任浩杰的死,对她的打击,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她现在甚至不敢正视任浩杰的照片。他脸上的笑容太过灿烂,而她的心中此刻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
很快,她想到林磊对她说的话,不由地对任浩杰喃喃细语起来。
“浩杰,你到底是不是自杀的,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还是你真的就那么恨我,要我永远背负着愧疚和悔恨,度过我悲惨的一生。”
“不过你放心,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不管你是不是自杀,我都一定要查清楚。”
这,是她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了。
谭美玲的车子在无人的路上飞驰着。
“夫人,接下来要回任家吗?”司机恭敬地请示道。
谭美玲沉着脸,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现在回去,还不是时候。我有更好的出场方式,今天就先回酒店吧。”
“是。”
谭美玲沉默地坐在后座上,望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心中一片悲凉。
阮清恬原本以为自己回去的时候要被淋成落汤鸡了,谁知道那样沉的天却也只是光打雷不下雨的天气。
阿秋早早就把晚饭做好了,但是阮清恬实在没什么胃口。任浩铭也不在,她没什么食欲,随便喝了两口汤,便上楼了。
路过任浩杰的房间的时候,她不由地停了下来,盯着那扇深棕色的木门,呆呆地看了好久,最后还是缓慢地走了过去,轻轻地转动门把,将门打开。
任浩杰的屋子没什么变化,还和原来一样。屋子里的陈设都没有动过,而且一尘不染的。这都是任浩铭交代下来的。
阮清恬再次站在这间屋子里,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任浩杰强拖着她进来的事情就发生在昨天。
那时,她曾对自己发誓,和任浩杰势不两立,这辈子都绝对不会原谅他,更不会再踏进这间屋子半步。
然而,世事无常。现在,她不止再次出现在了这里,甚至已经把任家的大宅当成了自己的家。
阮清恬还记得任浩杰曾经对她说:“如果有一天你成为这间屋子的女主人,也只能因为嫁给我做老婆,不能是其他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