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那天任浩铭在办公室里对她说的话。
“我弟弟很有音乐天分,我希望他能再这条路上走很远。但是光靠他一个人是远远不够,我希望他能有一个优秀的导师,像曾主任这样一个优秀的导师。”
曾主任的嘴边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她没有惊动里面的人,而是轻轻地关上门,而那轻柔的乐声也随着她的离开,渐渐消失在耳边。
曾主任的办公室内。
任浩杰把一张报名表扔到桌上,冷冷地:“不去。”
“为什么不去?”办公桌后的曾主任疑惑地问。
“不去就是不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任浩杰撂下这一句,转身就走。
“站住!”
曾主任拿起桌上的申请表,走到他面前,一把拍到他胸前:“这个比赛对每一个学钢琴的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你为什么不参加。”
“弹钢琴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不是什么马戏团的小丑一样,想起来就被你们拉出去遛遛,这一年多我给学校拿得奖已经够多的了。之前,是看着老头子的面子上,现在,本少爷不想干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任浩杰最后的话几乎是贴着曾主任的鼻子说的。说完,潇洒地转身,一只手已经握上了门把。
“回来。”曾主任唤住他,“那你可以放心,这个比赛不是要你代表学校参加。我这次让你参加的这个比赛是以你个人名义报名的。”
任浩杰不解地回头:“什么?”
曾主任举起手中的报名表:“这次的比赛是由一位美籍华裔钢琴家匿名赞助的,冠军不只可以获得一笔优厚的奖金,而且还能获得到茱莉亚音乐学院深造的机会。”
“为什么是我?”如果他没有记错的,她应该很讨厌他才对的呀。
“我那天听到你的琴声,你哥哥说得没错,你确实很有天分。”
“我哥?”任浩杰诧异地皱眉,“是因为他的关系,你才会让我参加这个破比赛的?”
“也不全是,当初他跟我说你在音乐方面有非凡天赋的时候,我也是不信的,但是那天我听到你弹的琴声,不得不认同他的观点。所以我才想让你去参加这个比赛。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你确实是我这么多年来遇到过的最优秀的学生。”
虽然曾主任的夸赞让任浩杰觉得很意外,心里多少还有些得意的,但这并没有改变他的初衷,尤其是在听到这件事情跟任浩铭有关系之后。
“那又怎么样,我不想参加就是不想参加。另外请你转告任浩铭,我的事情,请他以后少管。他主宰得了别人,但是主宰不了我。”
“那阮清恬呢?”曾主任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任浩杰果然停下脚步。
曾主任继续说道:“难道她的想法你也不在乎吗?我不知道你和你哥哥之间有什么心结,但是阮清恬是你喜欢的女孩子,这总没错吧?难道你就不想让她对你刮目相看一次,让她见到那个隐藏在桀骜不驯的外表下那个真实的任浩杰。”
曾主任见任浩杰已经有些动容,便不动声色地将那张报名表塞到任浩杰手里。他没有拒绝。
“你考虑考虑。”曾主任微笑着言。
任浩杰站在天台上,一只手夹着一根燃着的香烟,另一只手里是曾主任塞到他手里的那张空白的报名表。想着曾主任的话。
任浩杰苦笑了一下。他望着悠远的天空中几朵漂浮着的白云,想的最多却是儿时的回忆。
那一年,任浩杰六岁,任浩铭十岁。
夏日温暖和煦的阳光中。任浩杰坐在钢琴前弹琴,任浩铭就坐在他旁边的画架前画面。
他说:“哥哥,你画得真好看。我也要更加努力才行,以后哥哥当画家,我就做音乐家。”
任浩铭回头,轻轻地笑:“好。”
那一年,任浩杰十四岁,任浩铭十八岁。
任浩杰望着垃圾桶里无数被这段的画笔,惊得说不出话来。
“哥哥,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任浩铭冷着一张脸,满不在乎地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了。”
后来,任浩铭决定去美国留学,任浩杰拉着他的行李袋,不让他走。
“哥哥,你为什么要离开,难道你也不喜欢我了吗?”
任浩铭面无表情地拉开他的手,拎着一个黑色的旅行袋,一句话都没有说,拉开门走了出去。
任浩杰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外面是噼里啪啦的雨声,轻易就将他压抑的哭泣淹没。他望着那个消失在雨中的背影,伤心地想,他是不是连唯一的哥哥都失去了呢?
也许有很多人都会羡慕任浩杰,羡慕他有显赫的家世,羡慕他一出生便拥有上亿资产,羡慕他可以无所欲为,丝毫不理会别人的想法。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就像是王家卫电影中所形容的那种无脚鸟一样,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很累,但是却找不到栖身的地方。
慢慢得,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清丽的面庞,似在对着他笑。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她怎么可能会对着自己笑呢?别傻了。
只是,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她了呢,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要拥有一个人。但是她呢,她会明白自己的心情吗?最后又会不会属于自己呢?
他不确定。
任浩铭看完手中的最后一份文件,放下签字笔,揉揉了发胀的太阳穴,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呷了一口酒,望着窗外一点点坠落的夕阳,一天又要结束了,但是这个城市却并不会沉睡。很快,街上的路灯,各色霓虹和广场上巨大的广告牌、电子屏幕都会亮起,将这个城市照得比白天还要绚烂,然后开始另外一种生活。
任浩铭望向办公室的墙上挂着的一副油画,这是一位意大利著名的油画大师的作品,也是他收藏的唯一一副画作。而他对于画作的痴迷在十八岁的那个夏天就已经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