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放榜的日子结束后,越城热闹了几日。城中流传的无非是一些谁家是会试的第几名,谁有资格参加殿试之类的话。很多没有上榜的考生们也纷纷收拾行李各自回乡。
慕渊以为他囚禁了苏逸,让苏逸无法参加会试,苏逸会怨他,可是——
这几天,苏逸仍旧是挂着往日淡淡的微笑,对于会试的事情,一字未提。
日子或许就会这么平静地过下去,但是慕渊知道不可能。
即使自己故意交空白考卷,即使自己多么不想要上榜,可是——前几日,那张红榜上分明写着自己的名字。
殿试不可避免。
一切,不用说,慕渊也心知肚明。虽然这几日慕训行并没有与慕渊多说几句话,也未找他谈话,但是慕渊也知道慕训行定是冷笑地看着自己的考卷吧。
这天,玄琚冷淡了慕府一阵子之后,也想开了。他想自己也没有打算永远留在慕府,永远留在苏逸这个大变态的身边,所以也就不怄气了。
此时正值正午,玄琚蹲坐在小院子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在那里啃。他原本以为苏逸既然与三少爷关系很好,那么吃得说不定也不错,但是事实正好相反。苏逸的伙食很差,比自己原来好不了多少……最让玄琚郁闷的是,吃成这样,还能长得这么像富家子弟?更气愤的是,苏逸那个混蛋明明答应过自己跟着他可以吃饱饭的……
总之一句话,苏逸就是一个混蛋。
玄琚正郁结地啃着白面馒头,原来竹香苑的丫鬟细细慌忙跑过来,前脚还没跨进院子门,就大喊:“玄琚,不好啦,苏逸他……”
玄琚一听“苏逸”这两个字,马上“腾”地蹦起来,手里的那半个馒头也扔到了地上。
“细细,苏逸怎么了?”
细细喘着粗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脸上的一层灰也被汗染得乱七八糟,整张清秀的小脸成了一张花猫脸。最显眼的是,脸上有於青的痕迹。
玄琚感觉很危险。
他不顾一切地抓起细细的手,连忙跑出院子。
细细一边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玄琚,你停停啊,我、我、我跑不动啊……”
“不行,如果苏逸那个家伙出事的话……”玄琚心中唯一想的一个事情就是,苏逸不能出事!
到了慕府的正堂门边,玄琚僵住了。
细细也好不容易完整地喘了一口气,才埋怨地对玄琚说:“跑这么快干嘛……苏逸也死不了。”
玄琚看到苏逸跪在地上。
素衣染尘。
玄琚想不到任何可以让苏逸下跪的理由。
尽管自己曾经无数次屈服于那些人的脚下,但是他不可以忍受苏逸下跪。
心中,某块地方瞬间崩塌。
正堂内,金鑫儿得意地站在苏逸旁边,手里依旧拿着那根羊皮鞭,只不过似乎是换了新的。没变的,是她身上依旧如烈火一般的嫁衣,身边依旧站着面无表情的金一。
“慕丞相,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大小姐的脾气,若是犯了她的人——”金一冷冷淡淡地说,一字一句,没有起伏,像是在重复着早已准备好的句子一般。
慕训行端坐在檀香椅上,手放在镂空的椅臂上。长须悠然地垂落在胸前,如潭水般深不可测的眼睛散发着老狐狸一般狡黠诡异的睿智。年近五十的官场老手,混迹越国朝廷三十多年,参加过神机政变的一只千年老狐狸。
金一明白,慕训行绝对不是他能够糊弄的。只不过,在慕训行尚不知金鑫儿与慕云的渊源之前,只能委屈一下那个叫做苏逸的小子了。
苏逸的目光很温和。
那双眸子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波澜,也没有出现彻骨的寒冷,永远如春末的风一样,淡淡的,温暖中夹杂着一些凉意。
慕渊在正堂的大柱子旁静静地站着,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而真正的主角慕云却坐在慕丞相抬头斜眼一看就可以看到的对面的屋顶上。一袭白衣胜雪,在阳光下似乎是初春刚消融的雪一般。慕云的眼角带着笑意,纤手玩弄着雕花折扇,不羁与儒雅,无法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