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内殿,甜美奢靡的异域熏香袅袅升起,暗金色的柱子上反射着君臣二人的身影。
早已下朝,年轻的尚书面色沉静,宽大的朝服袖子缓缓落在地上,手中的象牙笏折射着圆润的光泽。
坐在龙椅上的那著紫金色龙袍的中年人,英挺的剑眉斜飞入鬓,凌厉的目光让空旷的内殿多了几分阴森之意。
年轻的尚书依旧站着,依旧不说话。他需要做的,只是等那君临天下的人开话而已,仅此而已。
皇上宽厚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座椅上的龙角,良久,才缓缓道:“楼爱卿可知朕为何宣卿见面?”
狭长的凤目闪过一丝惊讶——
楼卿言向前一步,双手作揖,恭恭敬敬地答道:“不知。”语气自然,不卑不躬。
“哦?楼爱卿可是二八年华便中了状元的——越国第一才子。”皇上淡淡道,不见杀气,却不怒而威,步步紧逼。
楼卿言微微抬头,继续悠然道:“皇上,越国地大物博,才人辈出,何况离臣中状元也有七八年了。这越国第一才子之名早已是不敢担当了。皇上真是抬举了臣。”
皇上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是吗?是抬举吗?敢与若寒金氏联姻,朕怎抬举得起?”殿上的寰帝终于厉声对楼卿言说。
楼卿言微微一愣,柔美的凤目微微向上一翘,温润如玉的脸庞绽放了一个淡泊的笑。
如夜空皎洁的明月一般,美轮美奂,顾盼生辉。
“楼爱卿倒是镇定——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寰帝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朕”也改为了“我,”但是每字每句依旧争锋相对。
楼卿言淡淡道:“臣相信,皇上不会——若皇上想杀臣,何必再内殿来威胁臣?”
“威胁?”寰帝轻声把玩着这两个字。
“爱卿说的也倒是——朕怎会杀名门之后呢?”寰帝缓缓地说,“名门之后”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楼卿言淡淡一笑。
名门之后又如何?也不是任人宰割……
君臣二人不再说话,内殿的灯火影影绰绰,烟雾袅袅,一切都归于平静。
终于,寰帝挥挥袖,斜倚在龙椅上,有些疲倦地说:“爱卿下去吧,朕有些累了。今年科举的事情就有爱卿负责了。”
说完,楼卿言便做了一个揖,缓缓离去。
空荡荡的内殿,烛火寂寞地映在暗金色的柱子上,骄傲的龙沿柱子蜿蜒而上。那轻蔑万物的目光,那冰冷决绝的寒意——
龙椅上那人的瞳孔猛地一缩。
淡歌……
这么多年,还是忘不了他吗……
苍劲的手静静地垂落,站在内殿的张公公见皇上有些累了,便小心地站出来,准备随皇上会寝宫。
“张然——”
张公公听面前那经风沙磨砺的君王竟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不觉哑然。
或许不该说哑然,因为本来就是一个哑巴。
不过,在宫中生活二十多年的张公公没有把内心的惊讶表露出一丝一毫。只是静静地听着。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是这么叫自己的,而那个时候……永远都没有想过会在这深宫中残余生吧?
“你说——”
张然不觉心中一紧。
“算了,扶朕回寝宫吧。”他摇摇头,面容上的疲倦,似乎已成了厌倦。
张然默然。
越国皇宫,颔首莲步而行的宫女,规矩恭敬的侍卫,金碧辉煌的宫殿,一切都显得那么骄傲——皇室的尊严。
楼卿言看着昏黄的天空,微微一笑。
看来今年的科举似乎是有一些很微妙的事情会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