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真向来喜净,我是知道的。可这成亲的排场着实比我想象中的更为低调,不过是在玄明山门内设了两三桌宴席邀了同门辈分略高的弟子们一同进食罢了。
这里里外外愣是没有一个人拦我进去,我倒也不能辜负了他们的好意,挽着九离边向正堂走。
眼前的堇真在觥筹间略微红了脸,站姿也有些不稳。他身边的可人儿正忙着添酒,带着一脸我羡慕不来的笑容。两人同着喜庆的红衫。
五年了堇真,我设想过无数种重逢,却未曾预演过此幕。
“原来这玄明掌门嫁自己女儿如此低调。”
颇为熟悉的声音,我一惊猛地回头,意料之中,南渊这孽障正倚着他的大鹏鸟冲我笑。接着不经意扫过这大鹏鸟,差点让我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我定了定神,道:“师傅,您怎么也跟来了?”
鸟背上一身云边素衣的长发女子并不回答我,只是闭着眼睛端坐着。我这师傅到今日也活了有几千年,本就是天界看守仙草苑的神仙,仙格极高,只因我抚虚门神教在昏睡之前自知醒来无期提前嘱托了她来代替自己守护抚虚,才屈身在抚虚做了神女。那不似凡人的绝美面容自她来的那日便是我们内各位弟子想方设法欲领略的,却可惜她终日习惯戴一面纱示人,除了我和门内几位长辈也再无外人得以目睹她那白如蚕丝面纱后的闭月羞花。
堇真抬起头看过来,眯了眯眼,眼角微微上扬,嘴边是一抹我琢磨不透的笑意。他还是没变,如此容颜,虽不同南渊那一脸柔美蛊惑,却每一笔都恰到好处的勾勒,呈现出的是一副令人说不上来的舒服。并非帅到惨绝人寰,而是让人觉得格外顺眼舒心。
我想,我这辈子也无法忘记他此时眼中溢出的满满悲伤和嘲讽。这双我曾经最爱的眼,如今正如一把短小精锐的匕首,轻一下重一下捅的我皮开肉绽。
“我这颜面也当真是够大。”堇真有着一把不知比我强上多少倍的好嗓音,平稳沉重,在我耳中确实尖锐刺骨。
“佑斓神女,南渊长老。”堇真不紧不慢的逐一打量过。最后,目光在我身上落定,他说:“迟宿掌门。”
匕首深深扼住我的喉,一点一点刮裂我的声带,疼痛难忍无以发声。他叫我“掌门”。掌门,纵是堇真在我抚虚门下修行十年有余,我也从未听过他同列为弟子一般生疏地称我掌门。
他太过于了解我的弱点,以致于一招致命。
“堇真,你妖化人形入我抚虚之门,当年我等念及数十年同门轻易未曾伤你毫发。而今你却与玄明掌门之女连理,叫我抚虚颜面何存?”佑斓依旧闭着眼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我恋慕堇真已久,他既已被你们抚虚赶出师门,你们又有何资格来我喜宴上大翻旧账?”堇真身边的可人儿见我们如此大的阵势来搅她的喜宴,杏目怒对,把手中酒壶一摔便是要迎战的架势。倒当真是有几分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