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更事,什么都不懂。
只知道等待每天放学,回家后,有好吃的,就留着口水,一路欢蹦。最好吃的,不会超过那碗用酱油搅拌的冷干饭,不过菜园里青涩的小番茄,不过五毛的猪宝贝辣条加上五毛的棒棒冰。
只知道盼望着每天积攒的五毛钱,等到几天后,就可以买一瓶可乐或者美年达。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了。
在十三的那年,突然明白什么是焦虑,什么是梦。
我化作了一只蜷缩的刺猬,躲在角落。我是一只穿着妈妈,亲手编织的橙色小背心的刺猬。父母的爱,是暖暖的,但却缠裹住我幼小的乳刺,束缚着内心一个小小的梦。
他们不希望我离开身边,不希望贴心小棉袄远隔千万里。他们极力反对我回老家的求学之路,读个小学职中,随便找个城市里面的工作就好,和他们一样在外地奔波数十年,却还挤在阴暗的出租屋里。
我不想这样,生命总会有那么多的不公,既然没法改变出生在一年四季都潮湿的出租屋的起点,但是我想改变自己的奔跑路线,想改变结果。
我几乎每晚都在枕边默默哭泣,不爱说话了,也不敢向父母提起求学的愿望。妈妈说爸爸的工资不稳定,害怕我身在异地,一个小女生,本来身体就差,生活费不能按时打来,日子得多苦。她坚决不让我继续往上读书,我知道她爱我,可是她的爱让我生疼,一次次的反对,都是在我的身上留下的一条条疤痕。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发现我的枕巾,老是是湿的,她发现我在偷偷的伤心。
她对我说,要是你吃不上饭,肯定要比你现在不懂事的苦要难受得多,到时候说不定连眼泪都会留不出来了。
我不懂不解为什么其他小伙伴,他们的父母都要让他们回老家升学,他们比我要贪耍多得多,为什么我只能眼睁睁的羡慕别人,为什么我依然还要重复着他们的轨迹,大半生受尽歧视,渺小的比一只蚂蚁还要可怜,辛苦那么多年,却还没有一所自己可以度过余生,一间干爽的自己的房间。老无居所得多么可怜,可悲。
于是我开始绝食,我不吃饭。我告诉他们,我可以忍受,即便是吃不上饭,为了我的梦。我拔掉身上最尖锐的刺,指向他们。
他们不理会,一天过后,我爬不下床,只喝水,浑身没有力气。
他们心里难受了,看着这样固执地我。
他们说,放宽条件,叫我可以吃饭了,但不准吃菜,等你想吃菜的时候,就是你忘记回家升学之际。不然不可以。
我端起碗,拿着干冷的白米饭,跑去厨房,做饭的柴灶,旁边的一根爸爸自己的木头板凳,大口大口的吞咽。一想到自己不争气,感觉都输了一半了,眼泪水不断的淌落,落在了碗里。
我的鼻子也开始慢慢的堵塞住了,我用力的一呼吸,抽搐着,不小心把灶台墙边的轻轻的薄薄的黑色烟灰,吹下来了。和着止不住的泪水,自己的脸变成了花脸。
变成一个可笑的小丑,是在被现实奚落,还是在嘲笑那点卑微的梦?
后来,吃了好几顿白米饭后,正好碰到哥哥从另一个地方打工回来出租房看看,他看见了那个样子。可能也联想起他自己当初可能改变的命运,他的成绩一直很好,就是因为现实辍学了。
后来,不知道他和父母在屋子里怎么商量好的,他说爸爸不可以保证妹妹的生活费,他来。只要他还活着,就会把妹妹的生活费每月按时寄过来。父母也不知道怎么就终于被打动了,终于点了头。
小背心呀,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你的爱,这么严实,严实得让我对梦将近窒息。小背心呀,小背心呀,我知道你有多温暖,你的温暖就像天上牵制着风筝的绳索,你不放手,我永远触摸不到天空,感受着飞翔的妙曼。
一只小刺猬,第一次拔下了自己的刺,刺向了自己最亲爱的人,彼此都是伤痕。在爱与放手之间,还是选择后者吧,否则风筝的线始终绷紧了,也是会断了,然后它的心,可能早就栓死了,留下一具躯壳不知道会飘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