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纷扬扬鹅毛般的大雪……
白灼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原上跋涉多久了,她眼中的这片冰冷单调的大地,从最初刺目的白光,已经开始逐渐变得灰暗起来,就连身上穿着的艳红色的嫁衣,也渐渐失去了如火般的色彩。眼角不自主流下的泪水,还未从脸颊落下就已经冻成冰凌,在阵阵凛冽的寒风之中,皮肤好像裂开般的疼痛。
再走一段,也许就能看见人了……
白灼机械的迈着沉重的步子,在心中默念。
其实,连她自己都未必会相信这句话,只是如果没有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也许早就葬身在了这片苍茫之下。
但是她不肯,不肯死在这里,也不能死在这里,孤身一人,默默无闻。如若这般落魄无名的死去,当初的拒婚逃家岂不成了笑话。
只是,信念终究还是抵不过人体的极限。
白灼感觉自己的眼前突然一黑,原本早已麻木的神经在此刻突然活跃了起来,来自双目处针扎般的刺痛蜂拥袭来,深入骨髓。这剧痛让她再也支撑不住,向前倒下了。
眼前一片漆黑,耳中的声音却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甚至听见了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以及自己细若游丝的呼吸声。
突然,一声凄厉的鸟鸣从空中盘旋而下,落入了白灼的耳中,那应该是专食死腐的秃鹫,准备享受这荒原之上难得的盛筵了。
难道真的就这样死了么?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白灼在心中呐喊着,她挣扎着想再站起来,但是四肢已然冻僵,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就连尾指都无法挪动分毫。
黑暗,逐渐的蔓延了开来,最终连意识都吞没了。
……
白灼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再在这个世上醒来,只是双目仍不能视物,如若不是耳边温婉的人声,她都要以为自己已经见了阎王。
她不知道自己在昏死过去之后有了什么奇遇,也或许是上苍听到了她不甘就此没去的呐喊,让这间屋子的主人恰好经过,救了她。
屋子里有两个伺候她起居的丫鬟,打从她醒来之后就不曾离过左右。而除了这两个人,再就是一名男子,每日里固定一个时间过来给她的眼睛换药,只是动作粗鲁,明显地透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这个男人肯定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从他每日过来两个丫鬟对他言语间的恭敬态度就能猜得出来。只是看他平日里对自己的态度,白灼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白灼没问,她的嗓子也被冻伤了,话倒是还能说,只是粗嘎的不似人声。此时说话多了会影响嗓子的恢复,甚至可能会造成永远无法修复的损伤,在得到一次忠告之后的白灼,自此后再不开口,便权当是自己哑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白灼的手脚冻伤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因为眼睛的关系,她还是每日都只能待在这间屋子里,哪都去不了。她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人,多日的足不出户已经快把她憋坏了。
这一日白灼早早的就醒了,她感觉眼中一直持续着的刺痛好像减轻了许多,便大清早的就坐在了房屋门口,跃跃欲试的等待着今天的换药时间。
“怎么这一次换了地方,不窝在床上了?懒女人。”
又是这耳熟能详的讽刺,要搁在以前白灼肯定会打得这人满地找牙,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假装一个字也没听见,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男人本就少话,除了一两句讽刺以外也不会多言,白灼不搭话他也没有再继续挑衅,马上就动手拆起了纱布。
“啊!我能看见影子了!”
随着最后一层纱布的揭下,白灼发现眼前似乎已经有了模糊的轮廓,顿时高兴地喊了起来。这一喊不要紧,顺带着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也恢复如初了,她更加开心了起来,甚至禁不住一把拉住了身前正在为她换药的男子。
“放手!肮脏的王朝人!”
对方骤然发难,将白灼掀翻在地后,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拂袖而走。
“他,刚刚是在骂我么?王朝人,是什么意思?”
白灼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地站了起来,这一跤摔的不算轻,她明显能感受到对方对于她的碰触有着压抑不住的厌恶。
“白姑娘不用在意,您是巫祝大人的贵客,赤那王不会把您怎么样的。”
旁边的丫鬟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也没有正面回答白灼的问题,只是很淡然的回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言了。白灼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巫祝”,但是她也没有多问,而是安静的坐了下来。
当初逃婚离家,只因为轻信那个江湖术士口中宛如桃源仙境般的大陆,就义无反顾的走进了他所指的那道门,哪知道门之后的世界除了一片白雪皑皑外根本什么都没有,至于来时的路再回头寻去早已了无踪影,要不是被人救下,白灼这会儿估计早就成了秃鹫的腹中餐了。
这是白灼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家,一切都与往常不同了。侍奉的丫鬟态度恭敬举止间却也透着疏离,没有人询问她的来历,也没有人会对她嘘寒问暖,这种气氛实在诡异极了。她感觉身边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算计着什么,却也根本找不出自己有什么可被人图谋的地方,只好凡事都小心翼翼,像今日这般忘形也是事出有因。
“是那个赤那王救我回来的么?”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是的。”丫鬟的回答很利索。
“如果他讨厌我,那为什么还要救我回来?”
“……”
没有回答,这已经不是她们第一次对白灼的问题避而不答了,所以白灼很识趣的并没有再问第二遍。
再等等,等我的眼睛彻底好了,就该是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白灼心下暗想,她不再纠结刚才的事情,很快就和衣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