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宁。”有些熟悉的声音。
夏文宁转过头，又看到了刘琪。
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
“你也去老师办公室吗？”刘琪的语气依旧如当年那样甜美。
“嗯，是啊。”夏文宁小声回答。
“我后天生日。”突兀的一句话。
夏文宁点点头：“是吧，我还有时间准备礼物。”
“不用了。”刘琪笑容可掬。
“我会准备的，你在七班对吧？”夏文宁觉得既然都知道人家生日，也不好意思不给礼物吧。
“嗯，在七班。土木凡人。”又是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土木凡人？”夏文宁心里一惊。
“是啊，我们班有个叫杜凡的人，我们都叫他土木凡人。”刘琪突然变得不好意思，娇羞地一笑，“他这个人总是问我一些很弱智的问题，我还没回答他就说他知道了，故意逗我呢。”
“是吗？有这样的人啊？”夏文宁放慢了脚步。
“嗯。我跟他说他干脆就叫‘土木凡人’算了，因为他这个人可烦人了。”刘琪还在滔滔不绝，完全没有注意到夏文宁落寞的表情，“所以以后我们大家都叫他‘凡人’了。”
不知不觉她们来到了老师办公楼门口。
“夏文宁，我去班主任办公室，先走了。拜拜。”刘琪加快脚步消失了，留下夏文宁一个人愣在那里，回忆将她全部淹没。
初中。
下课间隙。
“杜凡。”夏文宁大声喊了一声。
杜凡嬉皮笑脸地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什么事啊？怎么了？”
夏文宁怒气冲冲地摊开文具袋：“是不是你干的？”
杜凡假装看了一眼，装作一无所知。
夏文宁没好气地大吼：“杜凡肯定是你干的，班上我就找不出第二个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了！”
杜凡终于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夏文宁生气极了，一边把被拆开的笔重新装好一边回击他：“你干脆就叫‘土木凡人’算了，怎么那么烦人呢？”
杜凡居然点点头：“好啊好啊，这个名字挺不错，我记着了。”
……
那些你以为很独一无二的回忆，早就在别人身上又发生一次了。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土木凡人”这个称呼没什么特别的，杜凡没什么特别的。
夏文宁好像突然忘记自己是过来补交作业的，她转过身，原路返回到了教室。
刘琪回到教室，告诉了杜凡自己的生日。
杜凡只是点点头，没有任何回应。
一丝期待还是藏在刘琪的心里，她在堵着一个她设定的局，她想在夏文安面前炫耀杜凡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可是，两天后。
杜凡什么礼物也没有送给她，刘琪觉得很沮丧。
“土木凡人。”刘琪半似生气半似撒娇的口吻。
前面的杜凡丝毫没有反应，刘琪狠狠踢了踢他的凳子：“干嘛呢你在？”
杜凡这才有所动静，他侧着脸，随口说了一句：“哦，我听到了。生日快乐。”又转回头，没有了其他的表示。
刘琪还在发愣，杜凡将什么东西揣进了校服里起身走出了教室。
复杂的思绪一直萦绕在刘琪心里，她一直觉得杜凡是喜欢自己的，可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表示，她开始动摇了自信。其实她从来都不曾自信，运动会的时候偶然中看到杜凡和夏文宁在说着什么，杜凡贴着夏文宁的耳朵，那么亲密的样子。她止住脚步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她知道，他们的纠葛并不单纯，她突然感到了危机。
“刘琪，有人找你。”教室门口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话，刘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重新整理了表情，带着笑容跑出了教室。
是夏文宁。
她手里提着一个好看的袋子，里面是一个大盒子。
刘琪知道，那是她的生日礼物。
“夏文宁你怎么来了？”明知故问的开心。
“生日快乐。”夏文宁将袋子伸到她面前。
“谢谢你。”刘琪接过袋子一脸的欢喜，“你真的太好了。哦，对了……”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夏文宁，凑到夏文宁耳边一脸羞涩地说：“是上次我和你说过的那个男生送的，记得吗，土木凡人。他送了我一盒，我吃不完。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夏文宁真的愣住了，她缓慢地剥开巧克力包装纸，将小小的黑色固体包进了嘴里。
好苦啊。
但仅仅几秒后，她裂开嘴，嘴角上扬：“好吃。“巧克力慢慢融化在她的嘴里，心里的遗憾也挥发成了空气。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
她只觉得旁人对她的目光，有一些不一样。
回到教室里，视线落在了课桌上白色的信封上，她加快脚步拿起了信封，上面的字迹并不好看，她知道，那是来自于一个男生的。
“是杜凡送来的。“陆梦雪突然在旁边大声说了一句。
夏文宁皱着眉让她不要再多说，陆梦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好的，我不打扰你看情书了。”夏文宁想打她，她赶快闪开。
怀着好奇的心态拆开信封，只需要一秒，夏文宁的脸变成了夕阳。
纸上只有两句句简短的话，夏文宁急忙合上纸，心，却无法平静。
“夏文宁，我喜欢你——杜凡。”
不可能的。
“明天中午十二点，学校操场后面的小空地等你。”
我不会去的。
夏文宁还是去了。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觉得她面对的不是表白，而是被玩弄。
操场的小空地上除了杜凡在等一个答案并没有其他人，杜凡见她准时来了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天空阴沉沉的，有些压抑。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文宁，你考虑清楚了吗？”
夏文宁低着头不说话。
“你也喜欢我吗？”杜凡换了一个问题。
夏文宁给自己捏了一把劲儿，她抬起头对上了杜凡期待的目光。
“对不起，我想清楚了。我不是喜欢你。”夏文宁轻轻的回答钻进杜凡的耳朵里。
我只是喜欢被人喜欢而已。
杜凡的神情有些奇怪，仿佛不太相信，又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杜凡冷哼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态度陡然变成了不屑。
夏文宁说不出其他的话，她只是觉得很多东西都变了。
“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有了距离。”杜凡好像在自我安慰。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夏文宁摆摆头，她觉得他们都根本谈不上什么喜欢，只不过是相处久之后的一种习惯而已。初中的时候，她习惯他总是不耐烦地给自己讲题，习惯了他故意嘲笑自己的语气，甚至习惯了他和其他男生捉弄自己。而杜凡呢，也习惯了对夏文宁的这些“欺负”。
在她和杜凡双方的“交锋”中，杜凡是开心的，但她不是，一直都不是。她曾以为她是，直到与程若峰的相处，夏文宁很确定，她并没有喜欢杜凡。喜欢不是这样的，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感觉。
“不是什么？”杜凡步步紧逼。
“你现在只是少了一个你可以欺负的对象而已。”夏文宁说的那么笃定。
杜凡难以置信，她可以说现在不喜欢他了，但她不能去否认曾经：“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夏文宁被这句话搞懵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就只欺负你一个人呢？”
“我为什么只给你一个人讲题呢？”
“我为什么只嘲笑你一个人笨呢？”
“我为什么只捉弄你一个人呢？”
随着雨水的落下，夏文宁听到杜凡的回答：“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你。
夏文宁的脸还是红了。
并不是因为害羞，是因为无措与尴尬。
她想到了程若峰。
也想到了刘琪。
刘琪提到杜凡时那么明媚的笑容在夏文宁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天意，在他们这几个人的关系里，她从来不是主角，因为她从来没有因为想到杜凡而那么开心地笑过。
“夏文宁你好好想想，我做那些事情只是想引起你对我的注意。我也从来没有那么对过别人。”男生的话总是那样动听，把自己说的好像很长情。有些东西偏偏又是夏文宁不想戳穿的，关于那些被他说成是自己专属的东西，其实他早就给了另外一个人。
“你没那么喜欢我。”夏文宁的话很肯定，也很淡然。
倒是杜凡显得特别焦急：“你怎么了？”
“土木凡人。”夏文宁还是忍不住提到了刘琪，“除了我之外，刘琪也这么叫过你吧。”
杜凡完全没有想到夏文宁会提到别人，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大家都不要闹了，我们现在才高一。”夏文宁的语气有些疲惫，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一句。她转过身，她很快跑掉了。
杜凡的眼神里似乎有被拒绝后的失望，他低下头，独自喃喃道：“你误会了。误会我了。”
但是你为什么要误会我？我不喜欢她，但我也不喜欢你这么误会我。
所以，算了吧。
明明是你自己喜欢上了新面孔，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你现在反倒拿我和刘琪说事。夏文宁，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杜凡吐了一口长气，狠狠踢了一脚墙角，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潮湿的操场上还是没什么人，杜凡的鞋印孤单地留在那里，成为了他和夏文宁分道扬镳的证明。
我们常常觉得一个人不喜欢你，是最不幸的事情，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最大的不幸是，你以为那个人不喜欢你只是要玩弄你，你根本没有机会知道，他其实是认真地想对你好。
而你，就这么错过了。
在这场角力中，其实没有人不受到伤害。
只是他们都太年轻，以为只有自己才受了伤。
